奶奶十五歲嫁過來的時候,爺爺家還算是當地小有名氣的“地主家庭。”
爺爺曾經說過,祖上三代靠烤酒起家。那時莊家產的酒,遠近聞名。
爺爺的母親因為生下他難產而亡,家中隻有兩個兒子。所以爺爺不太受祖爺爺的待見,連婚事也是將將就就。
但是在奶奶一家看來,爺爺家中有屋有田,還有名下的幾十座山頭,日子是極好的。
莊文就聽三叔提起過,大伯小時候,奶奶還帶著他去找佃戶收租。
祖爺爺沒有再娶,整日酗酒罵人,也不知從哪裡染上了鴉片,慢慢就把家裡的田產敗光了。
那時正值“鬥地主”,祖爺爺沒了家產,加上平日裡對鄉親們還算不錯,於是被拉去教育了一番,就放回來了。
放回來沒多久,祖爺爺就去世了。
爺爺有一位哥哥,父母去世,他心灰意冷,收拾著行李帶著媳婦出去。這一走就再也沒有回來,生死不知。
家中除了老宅還有分下來的一些土地,什麼都沒有了。
莊文說,奶奶以前算得上是位大家閨秀,十指不沾陽春水。卻為了養活這個家,開始和爺爺拚命乾活。
按照現在的話來說,爺爺有些大男子主義。
那時奶奶還懷著三叔,月份大了做不了什麼活。有一回家中來了一群馬隊,馱了許多的包穀過來。
大姑和小姑自然是不能見人的,何況是這麼多男人。大伯和莊軍還小,也做不了什麼事,爺爺就叫奶奶一起搬東西。
奶奶本來不太高興,爺爺不顧這麼多男人,讓她在外麵拋頭露麵的。加之懷著孕,心情更不好了。
奶奶就堵著氣和爺爺商量:讓馬幫的人幫忙卸下貨,她身子不舒服。
爺爺反手就是一個耳光,直打得奶奶趴在地上,想想還不解氣,憤怒地說:“你就是看不起我!嫁過來委屈你了是不是?有本事你就回家去,一天端個高架子,端給誰看!”
奶奶被打了也不敢哭,默默洗了把臉,挺著個大肚子跟著爺爺一起卸貨。
她說當時覺得下腹一陣陣發緊,她覺得不舒服了,卻不敢不做事。等到貨卸完了,爺爺結了賬,奶奶就躺在地上動不了。
奶奶是難產,接生婆沒有辦法,說是胎位不正,要去請大夫。
爺爺卻不願意,因為那時的大夫,幾乎都是男的。
女人生孩子怎麼能讓外男看呢。
奶奶差點死在家裡。出了許多的血還是被撿回一命。
痛了兩天兩夜,三叔才生下來。
接生婆說,要好好保養,傷了身子,怕是以後懷不了了。
奶奶並沒有坐月子,身上的血還沒有止住,家裡該種稻子了。
沒有人手,爺爺一個人忙不過來。奶奶隻好爬起來,跟著下田去插秧。
不然這家子這麼多張嘴巴,沒有吃的,都得餓死。
這天奶奶正坐在家裡吃白糖蘸粑粑,爺爺說他也想吃。
奶奶就給爺爺切了兩塊糯米粑粑,放在火上烤。然後又給爺爺重新拿了一個碗,裝上白糖,放在火邊。
奶奶坐在凳子上,翻烤著火爐子上的糯米粑,爺爺看烤好了這才開始吃起來。
奶奶把剩下的兩口糯米粑吃了,不注意的時候,蘸到的白糖碗變成了爺爺的。
還沒等奶奶反應過來,爺爺當場把碗摔在奶□□上,掄起奶奶坐的長板凳,就往奶奶身上招呼。
“你媽是這麼教你伺候丈夫的!沒有教養的老母狗!”
“你這麼臟,自己不知道嗎!”
“你媽教你可以和男人一個桌吃飯嗎!你媽教的!把你媽叫來,老子要親口問問,是不是你們許家的娘們都是這麼沒有教養的母狗!”
爺爺邊打邊罵,奶奶在地上痛得死去活來,終於忍不住哭出聲音。
隻是哭喊,卻沒有反抗。
據奶奶的回憶說,她被打的時候,她的母親正好從老家趕過來,因為聽說她生孩子差點死掉,過來照顧她的月子,順便幫家裡做做農活。
奶奶的母親坐在屋外的門檻上,捂著嘴滿臉是淚。
奶奶在屋內,被爺爺用抽出來的牛皮腰帶打得痛不欲生。
爺爺終於發完火,出來看到自己的丈母娘坐在門檻上,一句話也不說,摔門而去。
奶奶的母親這才敢進屋去扶滿臉滿身都是皮帶印子的奶奶。
奶奶說,那時她感覺自己要死了,生孩子的時候都沒有這樣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