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晴說她要去收賬,讓莊夢鎖好門,任何人敲門都不許開,也不許出門。
若是遇到事情,去陳外婆家,等她回來接他們回家。
胡晴出去收賬不是一次兩次了,但是每一次,莊夢依舊會像第一次那樣害怕。
她害怕胡晴出事。
也害怕胡晴會不要他們了,就像當初四姨說走就走一樣。
莊夢用凳子把門抵上,又反鎖好,為了製造家裡有大人的景象,把電視的聲音開到最大,和莊順一起窩在被子裡。
電視裡在放什麼已經聽不清了,莊夢滿腦袋都在幻想胡晴去收賬的場麵。
她肯定滿臉陪著笑,坐在彆人家的凳子上苦口婆心說欠了好久的錢,也該還了。
或者陰陽怪氣,把彆人的祖宗十八代都拿出來說事,就為了讓彆人心裡難受。
隔壁村子不太平,殺死好幾個人了。胡晴就是去那裡收賬。
得告訴胡晴,以後不能再賒賬了,每年都欠好多錢在外麵,她知道胡晴因為這些欠款煩躁得很。
為什麼這些人買東西非要欠錢呢,不知道彆人也要花錢去買的嗎。
外麵那麼亂,也不知道胡晴要到錢沒有。這麼晚了,人家不會不開門吧。或者把胡晴打出來?或者乾脆就不給錢?
莊順已經打起呼嚕,莊夢越想越睡不著。
陳外婆說,死的那個人是被搶的,身上被捅了好幾刀。警察來了做個筆錄就走了。
還有個死的是個女人,屍體被拖到田裡臟兮兮的,褲子都沒穿。
還有個學生放學回家,被砍了一隻手指,身上的錢都被搶完了。
莊夢流著汗,心中害怕。她爬起來穿好衣服,在家裡轉圈。
胡晴說過不許出門的。
但是她要是遇到危險怎麼辦?
莊夢連忙推醒莊順,說:“老媽出去好久了,要不我們去找她吧,我怕得很。”
莊順迷迷糊糊說:“怕什麼,不會有事的。老媽不是說不要出門嗎,我們守好家就好了。”
“可是我好怕啊,莊順。”
莊順爬起來,眼睛還是閉著的,語氣都是亂的:“趕緊睡趕緊睡,明天還上課呢。彆怕,老媽是大人。”說完一頭栽倒,又繼續睡了。
電視機開始報時,淩晨十二點。報完時,便是一片雪花,什麼也看不到了。
停台了。
莊夢想了許久,還是拿起家裡的菜刀,她要去找胡晴。
才剛出院子,莊夢遠遠的看見有個人影朝著家這邊走。她仔細看了看,握緊了手中的菜刀,才壯著聲音喊:“是胡晴嗎?”
眼裡的人影越來越清晰,胡晴看見她,說:“不是讓你看家嗎?順兒呢?”
莊夢終於覺得踏實,聲音裡都帶著些愉悅:“我擔心你,莊順睡著了。”
胡晴摸了摸她的頭,牽著她的手,說:“回家吧,快睡,明天還要上學。”
莊夢看到,胡晴從背後丟了一塊磚頭。
“以後下晚自習,帶著順兒和順路的同學一起回家知道嗎?不要在學校逗留,快下課了提前收好東西。不要一個人走夜路。”胡晴說。
莊夢認真的點頭,胡晴泡了個熱水腳,莊夢問她:“老媽,收到錢了嗎?”
“好好讀你的書,這些事情不要管。”胡晴說。
胡晴把莊順抱回他自己的床上,熄了燈。莊夢聽到胡晴發出輕輕的鼾聲,她朝著空氣說:“老媽,以後不要賒賬了,大不了不賣了。等我以後考了大學,找了好工作,賺錢了養你。”
胡晴的鼾聲停了一瞬,又繼續響起來。莊夢閉著眼睛,滿心滿意的覺得踏實不已,她把被子拉上來蓋住自己的臉,也不知道為什麼,眼淚就是止不住。
“再不睡覺長不高。”胡晴的聲音從外間傳來。溫溫柔柔的。
莊夢癟著嘴,聽到眼淚掉在枕頭上,啪嗒一聲暈染開。
黑夜裡亮起小小的紅色光點,莊夢聞到了煙草的味道。她假裝翻了個身,隔著中間的帳子,幻想胡晴現在抽煙的模樣。
直到那小小的亮光熄滅,莊夢才閉上眼睛。
這日家裡來了個男人。他站在廊下,笑著問莊夢:“你媽呢?”
莊夢警惕起來,聲音裡都是戒備:“我媽去收賬了,叔叔有什麼事嗎?”
“沒事,我在這裡等她就好了。”男人坐在廊下,用帽子扇著風,身上的花襯衣已經濕透了。手邊還有一個鼓鼓囊囊的編織袋。
莊夢進屋給他倒了杯水,給在看電視的莊順說:“外麵有個男的找老媽,一會你機靈點。”說完出去給男人遞水,離他遠遠的,說:“叔叔請喝水。我媽媽應該快回來了的。”
“你倒是有禮貌,還知道倒水給我喝。”男人喝完,繼續道:“再倒一杯,渴。”
莊夢又倒了杯水遞給他,抬了根板凳,離他不遠不近的坐著。
男人問:“你弟弟莊順呢?”
莊夢覺得奇怪,有些戒備的說:“在裡麵看電視。”
胡晴很快回來,男人看到她,聲音都高昂了。“你教的女兒不錯,有禮貌還有戒心,看樣子以後不會被隨便騙走。”
胡晴的眼睛亮了一瞬。莊夢站起來說:“媽,這位叔叔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