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床涼滿梧桐月,月在梧桐缺處明(四)^^……(1 / 2)

胡晴回來時,莊夢剛好放學。她放下書包問:“奶奶埋了嗎?”

“埋了。”

“哦。”莊夢說。

“莊夢,以後你就沒有奶奶了。放暑假你還回去嗎?”胡晴說。

莊夢不知道該不該回去,莊軍說:“回去照顧照顧你爺爺。這麼多年你奶奶操持家裡,你爺爺連飯都不會做,去給他做做飯也好。”

剛一放假,莊軍就將莊夢莊順送上回老家的班車。老家似乎變了模樣,又似乎什麼都還是以前的樣子。

不過才短短兩月,原來的老瓦房被推掉一半,重新修了幾間水泥房。三叔三嬸住著。

小叔和小嬸在靠近公社的那邊,重新自己修了房子,搬出去住了。

爺爺搬到了倉庫旁邊的小平房裡麵,外麵的院子被抬高,在爺爺住的房間外麵搭了個小小的棚子,爺爺就在這裡做飯。

莊夢以前都是和奶奶睡的。三嬸笑著說:“老房子拆了,以後你睡我家,和莊美莊婷一起睡。”

莊夢笑著婉拒,“謝謝三嬸,我和莊順睡以前大哥二哥的屋子吧,剛好兩張床。”

三嬸笑著說:“隨你。”

莊文和莊武已經出去打工,他們之前睡的屋子,現在變成莊順和莊夢住著。

屋子裡放著兩張床,床中間靠牆是一個大的木箱子,莊夢從不知道裡麵是什麼,因為它被一把大鎖鎖著。

左邊床的床尾放著一個黑色的立式衣櫃,裡麵是家裡一些不穿的衣服。

胡晴說,這個房間,當初是她嫁過來時,她和莊軍的婚房,裡麵的衣櫃也好,床也好,都是她的陪嫁。

家裡總是做不完的活。

除了放牛下地和做些竹編,爺爺是真的什麼都不會。

莊夢就和莊順一起,喂雞喂豬、放牛割草、做飯洗衣、還要照顧園子裡爺爺分的那份土地和收成。

莊夢倒是習慣了,天不亮就起床做飯,做好飯再叫兩人起來。

莊順說:“我從未覺得家裡有這麼多活,怎麼做都做不完,累得一天倒頭就睡。老姐,真的,以前你是怎麼過來的,這些事情你從小就在做。”

莊夢想了想,“其實我做的也不多,主要是奶奶和大哥二哥在做。”

“切,我可還記著呢,那時天不亮你就得起床,我和大哥二哥最起碼可以多睡兩個小時。”莊順歎了口氣,“沒有大哥二哥,感覺好冷清啊。”

爺爺還是像以前一樣,砍了竹子,坐在院子裡編背簍、編竹籃。這些東西趕集時拿到集市去賣。

莊夢偶然一次發現,爺爺坐在床上,背對著她,抱著奶奶的遺像,默默流淚。嘴裡喃喃:“你就這麼走了,留下我一個人,兒子女兒都嫌我老了…”

莊夢輕輕關好門,嘴裡覺得鹹鹹的,眼睛也被太陽刺得睜不開。

她悄悄把這事告訴莊順,莊武嗯了一聲,說:“你忘了之前大哥說過,爺爺年輕的時候,對奶奶可不算好。”

“說不定就是故意演給你看呢。”莊順小聲地說,“人在的時候不珍惜,死了才哭有什麼用。”

莊夢天天都會去看看奶奶,她就埋在家對麵的山上,站在院子裡也能遠遠的看著那小小的,用石塊砌出來的墳墓。

她也不知道說什麼,隻是坐在奶奶的墓碑前,磕幾個頭,然後坐一坐。

看時間差不多了,向奶奶道彆,然後再往上爬,爬到山頂上去。

舒雲芹埋在這裡。

她本來話少,現在每天重複著相同的事情,話更少了。每每隻是看一看,就走。

她要回去繼續做事情。

莊順翻著衣櫃,突然說:“老姐,這裡有一封你的信。”

信?

莊夢接過來看,是莊武的字跡。

打開信,莊武說他和莊文已經出去,莊文去了海邊,那裡是他見過最美的地方。

莊武去了另外一座城市,學著之前莊文的樣子,在一座煤礦廠上班。他想知道,莊文是怎樣熬過那段時間,一直賺著錢供他上學。

“裡麵是我和你大哥的衣服,都沒壞的,我瞧著你應該能穿,給你留著了,你帶回去。你和莊順好好讀書,將來做莊家的第一個大學生,有了出息,幫我看看大學是什麼樣子的。”

這是莊武信裡最後一句話。

莊夢翻了翻,折好的衣服放在衣櫃最裡麵。

她眼睛發酸,隻覺得兩位哥哥生來就辛苦。

那時的她還不知道,這一彆,就是十年未見。

一個暑假,莊夢和莊順長高了不少。回到學校時,連平時玩得好的同學都差點沒認出她來。

莊夢剪了個齊劉海,安安靜靜坐在教室最後一排。新學期要重新分配座位。

宋宋從她身邊走過,又倒回來。莊夢奇怪的看著他,他卻笑起來:“美女,你是哪個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