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們上課節奏越來越快,很多時候直接就一句:明白了嗎?聽到稀稀拉拉地明白聲,直接跳過。
莊夢盯著講台上的英語老師發呆。這位年輕的英語老師,估計還保留著教書育人的思想,試圖拯救全班所有同學的英語成績。
他常常苦口婆心,勸說著大家要好好學習,英語對於文科生來說很重要。和數學一樣在高考時是拉開差距的絕佳科目。
要麼就說著他的大學事跡,說他的辛苦,說他的勤工儉學,說他的故鄉,說現在的學生真是好命。
莊夢覺得他很多時候囉嗦得很,但不得不承認,他有在認真地做一位老師本身該做的事情。
學校終於確定接下來秋季運動會的時間,在所有學生都不上課的周末,雖然占用了休息時間,不過對於沒什麼活動的學生來說已經很是興奮。各班又開始興致勃勃討論起運動會的事情,能參加的就參加,不能參加的就當給自己班級當啦啦隊了。
不過下了一晚上的雨,入秋的學校像是提前進入冬天,學生們紛紛換上長衣長褲,悶熱的天氣一下子變得涼爽,天空也不再晴朗,整日陰沉沉。
莊夢隻是起得早了些,推開門就是一股寒風,激得她渾身上下打了個冷顫。
然後她就感冒了。
明明坐在教室裡沒什麼感覺,隻是覺得昏昏欲睡,她以為是自己晚上太用功的原因,直到清鼻涕毫無預兆的就流進嘴裡,她捂著鼻子大大打了個噴嚏。
不過一個早上,先是流鼻涕,接著就是喉嚨發痛發癢,她連話都說不出來。
周述堯同情的看著她,“你這感冒來勢洶洶啊。”
她啞著嗓子,聲音一點都發不出來,無奈地擺擺手,直接抽過本子寫:病來如山倒。
沈若初和夏微菱倒是趁著下課時立馬給她買了藥,早上吃了一頓,以為就差不多了。誰知道中午她連嘴都張不開,飯也吞不下,硬是要吞,就像吞刀子那般刮著疼。
謝矜言和白川建議她直接去打點滴好得快,她眯著滿是淚水的眼,搖著頭說不用。
“你這也太誇張了,話都說不出來。”夏微菱皺著眉。
莊夢比著口型,一點聲音都沒有。幾人皺著眉擔憂著看她,沈若初替她翻譯,“她說沒事,吃了藥過幾天就好了。”
莊夢張著嘴吐泡泡,沈若初居然能看懂她的意思。
“不舒服就立馬去醫務室,千萬彆拖嚴重了。”謝矜言道。
沈若初依舊替她翻譯,“她說她知道,中午好好睡一覺應該會好些。”
夏微菱看著沈若初,一臉壞笑,“可以啊,這都成心腹了。”
莊夢就無聲地笑。
幾人默默翻了白眼,夏微菱問:“要不你下午彆上課了唄,就在宿舍休息,我給你請假。”
莊夢搖了搖頭,沈若初直接說:“她不會休息的。說了沒用。”
白川一臉牙酸的表情,“我真是受不了他們兩個,實在是…那個詞怎麼說來著?”
謝矜言立馬接道:“油膩。”
“對對對,油膩死了。”白川一臉嫌棄。
夏微菱也說:“你們倆也好不到哪去好不好,我才是最可憐的那個,天天看著你們倆對眉來眼去的,都快長針眼了。”
莊夢咽口水都痛得要死,可是好像就是有包不完的口水。她擺擺手,做一個要走的姿勢,沈若初立馬站起來說:“我先送她回去,你們慢慢吃。”
周述堯一臉若有所思,倒是沒有開口說話。
幾人點點頭,讓他們趕緊走。
沈若初走在她身邊,“不要硬撐,實在不舒服就請假,學習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
莊夢張了張嘴,還是歎了口氣,點點頭。
這種說不出話的感覺真的超級難受。
沈若初看懂了她的意思,繼續說:“你都沒有吃什麼東西,待會我給你買些粥什麼的,讓她們給你帶上去。”
莊夢搖搖頭,表示自己沒胃口,什麼都不想吃。
“那你在宿舍好好休息,有什麼事及時給我們打電話,發信息。”
她點頭。
沈若初突然笑起來,溫溫柔柔調侃她,“你這樣不說話,我還有點不習慣。”
莊夢就氣呼呼瞪著他。
“去吧去吧,彆生氣彆生氣。”他本想摸摸她的頭,莊夢使勁瞪著他,他還是把手放下。
莊夢這一睡,中午根本就沒起來。她睡得極不安穩,早上隻是喉嚨痛流鼻涕,這會直接渾身酸軟連力氣都沒有。
她艱難的翻了個身,然後張著嘴喘氣。
慢慢摸出手機看看時間,剛上課沒多久,也不知道她沒有去上課,夏微菱有沒有他們有沒有給她請假。
眼睛又酸又漲,不停流著眼淚,她是沒想到這個感冒病毒是有點厲害的。
她盯著手機屏幕,慢慢給白川、夏微菱、沈若初發信息:記得幫我請假。總該有個人看到她的信息吧,總不會一個都不帶手機吧?
放下手機,又迷迷糊糊睡過去。
恍惚中好像又回到她發燒的那次,胡晴背著她走在雨幕裡,她已經和胡晴差不多高,胡晴氣喘籲籲地歇氣。
她睜著眼問:“媽,你為什麼不走?”
“我走了你和順兒怎麼辦?就你爹那樣的,肯定給你們找個後媽,但時候天天打你們,飯也不給你們吃。”胡晴說。
“可是我更希望你能做自己。”她啞著嗓子說。
胡晴背著她繼續走,聲音比以往溫柔很多,她說:“我這輩子就這樣了。小時候照顧幾個弟弟妹妹,嫁人了就照顧公婆照顧孩子,等以後老了,你們長大了,我那時應該就能做自己了吧。”
這話連她自己也不確定。
“媽,你後悔嫁給爸爸嗎?”
“我後悔嫁給他,但是不後悔生了你和順兒。”胡晴笑著說。
莊夢的淚就這麼落下來。
“媽,你是不是喜歡莊順多點?小時候你總是打我,莊順犯錯也是我這個姐姐沒有帶好。我還記得,那時你打人好痛,你還會掐我的眼皮,揪我身上的肉,讓我跪搓衣板,每一根條子打在身上,我都還記得那種痛。”
她聲音哽咽,那種痛她永遠都記得。
胡晴溫溫柔柔的說:“都說女孩要管教嚴厲些。那時拐賣孩子的那麼多,我要是不對你嚴厲一點,你以為你還能活到現在?”
胡晴喘了幾口氣繼續說:“他是弟弟,又是男孩,我確實要偏心一些。莊夢,你以後畢竟要嫁人的,嫁人後就是彆人家的媳婦,跟著彆人家姓,孩子也是彆人的姓。順兒再怎麼,也是咱們家的香火,以後他的孩子都是姓莊的。”
她終於承認,她是重男輕女的。
明明自己早就已經知道答案,可是當胡晴親口承認的這一刻,她卻一點也不想聽。明明都是從一個肚子裡出來的,為什麼就因為她是女孩,母親就要偏心呢?
可是胡晴自己曾經也是女孩。
莊夢不斷流著淚,那時的她根本不知道怎麼反駁。
胡晴終於把她背到衛生院,她的手冰冰涼涼的,問:“怎麼這麼燙?”
她委屈巴巴的哭。
哭胡晴的坦誠,哭自己是女兒身。
醫生拿著好長的針,紮進她的手裡。她痛得瑟縮著,想起小時候那個給她打針的醫生,說打針不痛的。
他們都是騙子。
“睡吧,我守著你,睡醒了就好了。”胡晴說。
莊夢終是閉著眼,沉沉睡過去。
等她再睜眼,迷迷糊糊的不知道今夕何夕。
她想抬手,手卻是一點都抬不動,酸痛得要命。
她想喊出聲,一點聲音都發不出。
她艱難地轉頭,就見沈若初正坐在床邊,撐著腦袋在打盹。
莊夢晃了晃神,她還以為自己回到了那次生病,胡晴背著她去衛生院。卻原來,她在學校。
她使勁動著手指,想去抓沈若初的衣擺。
沈若初卻忽然睜眼,看到莊夢醒過來,忙問她怎麼樣。
她張了張嘴,又閉上。
“你等等,我去找校醫過來看看。”他摸了摸她的額頭,給她理了理有些亂的頭發。
莊夢點點頭。
校醫很快過來,看了看她的舌頭,又聽了會她的心跳,說:“再量個體溫,看看溫度下去沒有。”
說著就抽出體溫計,給莊夢夾好,說:“你這病發得快,就算燒退了,估計得多吊幾天的鹽水。要是到了晚上還發燒,就還是去醫院吧,我這裡畢竟還是小了,很多藥沒有。”
沈若初擰著眉,站在一邊仔細聽著。
莊夢倒是沒想到會這麼嚴重。
“五分鐘後叫我,我先過去。”校醫轉身就走。
沈若初給她掖了掖被子,輕聲說:“學校生病的學生挺多的,校醫都忙不過來。”
這天氣忽然就冷下來,確實很讓人意外。
“你覺得冷嗎?”沈若初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