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四) “後來?……(2 / 2)

白川都被她逗笑了,“重名重姓怎麼辦?萬一搞錯人了,豈不是花落彆家?”

“那我要不要報自己的生辰八字啊?總不會連這個也會重吧?”莊夢一臉糾結。

幾人實在無語,都笑她每天學馬克思列寧主義,唯物主義學了這麼久居然還信這些。

“那你們也買了,怎麼不說。”莊夢委屈巴巴。

“我們這是信仰,和你這封建迷信能一樣嗎?”白川立馬道。

莊夢才不管,默默在心裡想一會把自己的生辰八字和名字多念叨幾遍,說不定孔夫子就記住了。

萬一呢?嘿嘿。

幾人就順著山道,順著人群,慢慢朝著山頂爬。

這次說的話題,男生們終於也加入進來。

夏微菱說起小時候的苦惱,比如她一直不長身高,被同學嘲笑是個矮地瓜;後來一下子長高了,彆人又說她隻長個子不長腦子。反正長不長個子都是錯的。

莊夢歎了口氣,“我小時候也是。個子小小的,一直都坐在前麵,現在也沒長高,你好歹還長高了。”

她隻有160㎝的身高,和謝矜言的165㎝,夏微菱的167㎝比起來,她確實矮很多。

雖然沒被嘲笑過個子矮,但是其他的同學會給她起外號,叫‘高老莊’,如果誰喜歡她,就是豬八戒。

她幽幽開口,“真羨慕你們名字取得好聽啊…我媽說當時生我的時候,我爸做了一個夢,夢見一個小女孩穿著粉衣服打著傘,漫天的花雨,所以取名叫莊夢。”

“那為什麼不叫莊粉、莊漫天、莊花雨呢,雖然莊夢也不錯。”白川一臉欠揍道。

莊夢咦了一聲,“莊漫天和莊花雨還蠻好聽來著,哈哈,好想改名啊。”

沈若初淡淡插話道,“莊生曉夢迷蝴蝶,莊夢這個名字很有意境。”

“這麼強行解釋也行。”莊夢笑著說。

周述堯沉吟道:“莊子哲學中,生命被看作是一種夢境,而現實世界則是虛幻和不可靠的。人們所看到的世界隻是一種幻覺,對於真實世界的理解有限而無法捉摸,隻有通過放棄對現實的執著,才能達到真正的自由和幸福。”

莊夢愣了愣,放棄對現實世界的執著?

沈若初繼續道:“嗯,這樣可以更加平和地麵對生命及現實。畢竟人生也不過是夢一場,百年之後也帶不走什麼,能帶走的不也就隻有些回憶和經曆罷了。所以你這個名字取得很好。”

夏微菱挑著眉看著周述堯道:“看不出來,你還有兩把刷子。不過你們真是走到哪都要顯擺一下是嗎,成績好了不起嗎。”

莊夢呆了呆,“我爸就一個小學文化,當時應該沒想這麼多,隻是覺得做了一個夢。”

沈若初淡淡地笑,“弄巧成拙有時候也是一種天意。”

這下連白川也聽不下去了,“話說不要覺得在廟裡,就忘了老師教導的唯物主義啊。名字不過一個代號而已,扯什麼天意也太過分了點。”

說著幾人剛好路過一座小小的地藏菩薩,白川想都沒有想,抽出香來點上說:“拜一拜唄,這麼多人都拜了。”

“剛你還說唯物主義!”莊夢瞪他。

“小聲點!”白川噓了一聲,還有一句是:“很多科學無法解釋的事情,都可以用玄學來解釋,明白嗎?菩薩麵前不得狂語。”

謝矜言也點上香,“他的意思是,馬列主義活在心中是因為要考試,菩薩保佑是因為這是咱們幾千年流傳下來的民族信仰,並不衝突,端看你遇到事情的時候是相信唯物主義還是信菩薩罷了。”

白川一臉虔誠地舉著香拜了拜,插進麵前的香爐裡,這才說:“還是我媳婦懂我。”

莊夢借著沈若初的香,也學著他們的樣子拜了菩薩,幾人又繼續順著小路慢慢走。

白川繼續道:“咱們中國的神明和菩薩,彆看平時好像沒什麼,關鍵時候還是能救一命的。不像外國的耶穌,說是上帝,也不過如此。”

莊夢哦了一聲,想起自己小時候的事情,接著他的話茬道:“我很小的時候,有一年過月半,就是莫名其妙肚子痛,我外婆說是因為得罪了家裡的祖先,然後就給我站筷子,果真沒過多久就好了!”

夏微菱就問她月半是什麼。

莊夢愣了愣,“就是鬼節,你們不過嗎?”

“中元節?”沈若初也問她。

“嗯!我們每年都要過這個節的,要燒好多好多的黃紙,還要供祖先。還有習俗說這天鬼門打開,陰曹地府裡的人都來人間取自己的供奉,所以那天晚上過了十點最好彆再外麵晃悠,不然很容易碰到臟東西的。”

夏微菱搖搖頭,“我家沒有這個習俗。但是端午中秋啥的會過的,也就是一家人吃個飯。”

“啊?我以為這是每家都會過的呢。”莊夢囁囁道。

“各風各俗,很正常的。”白川說:“就像我們要過三月三,你們漢族就不過這個節。”

夏微菱一臉疑惑:“三月三?”

謝矜言幽幽道:“白川是布依族。”

莊夢驚得張著嘴,她以為大家都是漢族。最主要的是,高考時少數民族加分20。

夏微菱應該也是想到這點,仰頭長嘯:“還有沒有天理啊!20分啊!我得對多少選擇題才能有這20分!”

莊夢羨慕得口水都要落下來,白川在一陣羨慕裡驕傲道:“沒辦法的事情,你們隻有更加努力才能追上我那麼一丟丟了。”

沈若初卻問他:“你們這個民族有沒有什麼禁忌之類的?比如不能和漢族通婚?”

這下幾個人都盯著白川。

莊夢卻突然想到,從小胡晴就告訴她,將來她即使嫁一個乞丐,也必須是漢族。

他們村子雖然小,但是旁邊有一個所謂的“移民村”。說是因為流年不利,發大水房子被淹得厲害,所以搬遷到這邊的。

對於這些移民過來的人,幾乎都是苗族。政府給了一定的補貼和土地,給他們修房子,讓他們有家可歸。

那時胡晴還因為這事罵過一段時間,說為什麼不是自家老家那邊發大水被淹,這樣就可以領到政府的錢。反正是國家白給的,不拿白不拿。

有這樣想法的應該不止胡晴一個。因為移民村的人在當地可以說寸步難行。那時的莊夢不懂,現在想來,無非就是嫉妒和歧視罷了。嫉妒他們可以拿國家的錢和土地,歧視他們不是漢族。

莊夢還記得,那時街上突然多了很多穿著花裙子,頭上包著帕子簪花的婦女,走起路身上的鈴鐺還會叮鈴當當特彆好聽。

但是她們都隻是撿路上彆人不要的礦泉水瓶,撿丟在路上的廢報紙或者廢紙殼。

胡晴那時已經染上了酒癮,總是會自己買一兩瓶啤酒喝了睡覺。空的啤酒瓶子就堆在門口的紙殼子裡,湊到一定的數量可以拿去換錢,兩毛錢一個酒瓶子。

但是家裡的瓶子總是會在第二天一大早就沒了,胡晴一開始不說話,後來逮著一次被移民村的女人偷偷摸摸拿,直接站在家門口把人罵哭,順帶指桑罵槐把整個移民村的人罵了個遍。

移民村的人都是小偷。

胡晴那時很不喜歡少數民族,連帶著莊夢和莊順對於他們,也有些抵觸。上小學時後排的學生幾乎都是移民村來的,他們說話帶著很濃重的地方方言,自然在學校也不大受待見。

她又想起那件帶著花邊的蝴蝶襯衣,不自覺目光就轉到周述堯的身上去,不知道她曾經那些肮臟的心思和行為,他知不知道…

白川想了想說:“我不太確定,但是我們村子裡,確實幾乎沒有漢族或者苗族。我隻知道我們和苗族不能通婚,具體什麼原因也不知道,我爹媽說好像很古老的時候就傳下來了,世仇吧大概?”

“這麼神奇?現在還有這種說法嗎?”夏微菱一臉好奇。

“我記得小時候,旁邊一家的姐姐,因為喜歡上隔壁村一個苗族的阿哥,兩人都在一起很久很久了,但是雙方父母就是不同意。那姐姐的爸媽說,她要走也可以,以後就斷絕關係,把她從族譜裡踢出去,將來死活與父母無關,連名字什麼的也不能再用。後來確實就分開了。”

白川擰著眉,“不過現在已經減弱很多。就像我爹媽會說漢話,也會布依話,但我隻聽得懂不會說。我們從小接受的就是漢化的教育,估計我這輩往下的孩子,可能連聽都聽不懂了。很多習俗也在慢慢地朝著漢族的習俗靠攏,除了些非常具有紀念意義的風俗,現在幾乎都不會去過。”

沈若初挑挑眉,“你回去可以問問你父母,彆到時候有什麼禁忌你不知道的,得不償失。”

他說得極其隱晦,白川卻明白他的意思,皺著眉點頭。謝矜言微笑著,似乎並不在意。

莊夢想了想,朝著沈若初低聲猶豫道:“你是漢族嗎?”

沈若初點點頭,笑起來,“你不喜歡少數民族?”

說這話時他聲音壓得極低,身旁的幾人都沒有聽到。

莊夢抿抿唇,湊到他耳邊說:“不是,主要是我爸媽不喜歡。”

“世仇?”

“不是,單純的不喜歡。”

沈若初似是歎了口氣,“那你呢?”

“我倒是不覺得有什麼,小時候其實還蠻喜歡他們的服飾。長大身邊幾乎沒注意到過這個,好像一下子消失了似的。”莊夢疑惑道。

“漢化了吧。除了個彆地區依舊還保留著濃厚的民俗,很多其實都慢慢偏向漢族了。”沈若初淡淡道。

莊夢卻突然好奇,“聽口音你似乎也不像這邊的人。”

在學校雖然大家都會多多少少說些普通話,但是都會各自帶著家鄉的口音,有時候一聽就知道來自哪裡。沈若初的普通話很標準,不像這座城市的孩子。

沈若初的聲音提高了些,方便莊夢可以聽清楚,他說:“我在這邊出生在這邊長大。不過我爺爺奶奶他們是從北方遷過來的,從小跟著他們,口音自然不大一樣。”

北方啊…

身在南方的莊夢隻知道,北方很平坦,一望無際的平坦。還有肥沃的土地和能支撐整個國家的重工業。這些還是在地理課上學的。

“怎麼?你爸媽也不喜歡北方人?”沈若初笑著問她,不過這句話也壓低了聲音。

莊夢認真想了想,好像胡晴和莊軍沒有提到過這個事。她斟酌道:“不清楚,我可以回去問問。”

謝矜言聽到他們的談話,笑笑不說話。夏微菱立馬道:“上麵有個送子觀音廟,你們倆乾脆去拜拜吧。”

“為什麼要拜那個?”莊夢一臉懵。

“你們不都在私定終身了嗎?連見父母這事都提上日程了,結婚生孩子也不遠了。”夏微菱翻了個白眼。

莊夢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她的意思,紅著臉尷尬道:“沒有的事情。”

白川一臉認真望著謝矜言說:“咱們倆去拜拜?”

然後白川被謝矜言賞了一個暴栗,他捂著頭一臉委屈巴巴,“那下次吧。”

周述堯全程哈哈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