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腿止不住的發抖。
莊夢聽著同學們的說說笑笑,恍如隔世。她抬頭看了看月亮,孤零零的掛在天上。
幸好沒有人問為什麼老師會摔倒,為什麼她會和老師走小路。
她一直在回想整個事情的經過,越想越覺得害怕。若是她當時沒有撿那塊磚頭,若是她沒有戒備心,若是她跑得不夠快,若是她真的被壓住…
莊夢抱頭痛哭,渾身冰冷,被班主任碰到的地方卻在火辣辣的發燙。
粘膩又惡心。
她不敢再想,那個她尊敬的、敬重的老師,為什麼會露出這副模樣。
他滿臉迷醉,月光照著他隱身恐怖的臉。他笑著說:你好香啊,莊夢。
莊夢撲簌簌地落淚,蹲在宿舍門口,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文英問她怎麼了,她隻知道搖頭。連唐招娣都被她的哭嚇到,兩人拍著她的背,想要給她一些安慰。
莊夢腫著一雙眼睛,她想發出聲音,想大聲的哭,想大聲的問,卻是隻發出啊啊的聲音。
慕容剛踏進門就看到幾人都蹲在地上,莊夢的臉色青紫,鼻涕眼淚糊了一臉。
她皺著眉問怎麼了。沒人給她答案。
莊夢哭得倒在地上,幾人手忙腳亂的拉她起來,扶著她躺在她自己的床上,又拉過被子來給她蓋好。
“到底怎麼了?你不說我們也不知道怎麼幫你!”慕容皺著眉說。
“你是和沈若初分手了?”唐招娣不確定地問。
文英給她擦著淚,還在哄著她:“彆哭了,彆哭了,臉都哭腫了。”
她想說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似乎隻有發出哭聲,才能證明她現在是安全的。
“煩死了!就隻知道哭!”慕容轉身坐在她自己的床上,摸出煙來點著。
唐招娣默默看著她,隨後拿出一本課本,坐在她床邊輕聲朗讀。
文英還在輕聲哄著她,讓她彆哭了。
莊夢終於沒有眼淚,不斷打著哭嗝。慕容撥通了電話,語氣不耐煩地說:“董奕星,你家莊夢好像遇到事了,你要不要過來看看。”
莊夢聽到這句,啞著嗓子喊:“不要給他打電話!”
“那你倒是說話啊,你哭成這樣,萬一哭死了怎麼辦!”慕容掛了電話,語氣不好的吼了一句,又摸出煙來點上。
這讓她怎麼說。她說不出口。
唐招娣見她好些了,拿她的杯子給她倒了杯水,文英則用冷水給她擦臉,這樣可以消腫。
莊夢又落下淚來,唐招娣不耐煩垮著臉說:“如果是分手了,也沒必要哭成這樣。世上的男人千千萬,又不是非他沈若初不可。”
她搖了搖頭,眼淚甩在枕頭上,被文英快速的擦乾。
文英哎呀一聲,“彆說她了。她都這樣了,你哪個時候看她哭成這樣?”
唐招娣邊喂她喝水,邊語氣僵硬說:“我這是開導她。愛情又不是生活的全部,為了一個男人不值得。”
見莊夢終於不哭,隻是坐著發呆,兩人又安慰兩句,便各自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莊夢看著床頂的紋路,一條條的鐵片交織在一起,上麵還有不知道哪個時間的報紙,已經發黃。
她爬起來,啞著嗓子說要去上廁所。
文英想扶著她去,她拒絕了。
她朝慕容借了兩支煙和打火機,慕容雖不耐煩翻了兩個白眼,還是摸出來遞給她,說要記得還。她點點頭,一步一步朝著宿舍的樓頂爬上去。
風很大,呼啦啦的吹著。她隻覺得臉疼手冷。
找了個避風的地,莊夢拿出一支煙,點了半天也沒有點上,她乾脆叼著煙,把打火機放進兜裡。
她摸出手機,給胡晴打了電話。滴滴的聲音傳來,胡晴在那邊說:“喂。”
莊夢的眼淚就掉下來了。
“這麼晚還不睡打電話過來做什麼?”胡晴慵懶的聲音傳來。
“要睡了。”莊夢啞著嗓子。
她把手機使勁貼在耳邊,生怕錯過胡晴說的每一個字。
她說:“媽,我好想你。”
“想我就好好讀書!你們是不是要期末考了?”胡晴輕輕哼了一聲,莊夢聽到莊軍的聲音,低吼著讓她把電話掛了。
“爸爸在旁邊嗎?”莊夢問。
“沒事就掛了。大晚上的趕緊睡覺!”胡晴帶著生氣和生硬的聲音傳來。
“媽,我…一定會好好讀書的。”莊夢吸了吸鼻涕,認真道。
“你最好是好好讀書,不然老娘這麼多年的書學費就白交了,讀不了你就回家來,家裡生意忙,回家幫忙也好。”胡晴說。
莊夢聽到了床板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電話被掛斷,她閉著眼聽著手機裡發出嘟嘟嘟的聲音。
那些屈辱地、惡心地、無助地畫麵湧上腦海,壓不下去,說不出來。
她深吸了一口氣,空氣很冷,冷到肺裡。
手機嗡嗡的震動著,她拿起來,是沈若初打來的電話。
她盯著發亮的手機屏幕,順手把手機關機。
是不是所有的女生都和她一樣,年少時要經曆這些事情?
為什麼。
為什麼她們還可以笑得那麼燦爛。
是不是,天下間所有的父母都是這麼愛自己的孩子的?
還是,她根本不配得到父母的愛。
她慢慢挪到邊緣,聽著學校打了熄燈鈴,宿舍阿姨大聲喊該回宿舍了。樓底下的小情侶依依不舍的分彆。
大家步履匆匆,要在宿舍樓上鎖之前回到寢室。
風吹得她站不穩,莊夢慢慢張開雙臂,感受那種冰冷又自由的恣意。
是不是,死了就不會受這麼多委屈了。
不知道,死,會不會很痛。
她其實很怕痛的。
是的,沒錯,這就是最好的安排,最好的現在,最好的結局了。
她聽到宿舍阿姨喊她的名字,聽到文英焦急的聲音:“我們沒找到她!她回來就一直哭,什麼也不說!”
“快找!到處都找找!她肯定還在學校裡的!”
她聽到風裡傳來謝矜言和夏微菱的呼喊,傳來唐招娣和文英的聲音,傳來沈若初的名字。
慢慢地,她聽到了班裡的女生,大家都在喊。
一聲聲的大喊,喊著她的名字。
“你在哪裡?莊夢!”
莊夢!莊夢!莊夢!
她抱著手臂,把臉埋在臂彎裡,躲著吹過來冰冷的風。
好像那些愉快,最終因為過於短暫而在回想起來的時候變得傷感;而那些傷感,卻會因為叫人刻骨銘心而變成了回憶中的快活體驗,一切已經混合成深冬時節玻璃窗上模糊氤氳的霜霧一樣語焉不詳的懷念,輕輕抹開一塊來,才可以清晰地看見所有曾經叫人動容的不堪重負的人事。
她突然就落下淚來。
半晌又笑起來。笑什麼她不知道,隻覺得好笑。
莊夢!莊夢!莊夢!
她慢慢下來,回到那個避風的位置,摸出打火機。這次終於點上煙了。
謝矜言和夏微菱找到她的時候,莊夢剛好抽完第二支煙。
煙霧隨著風瘋狂飛出去,她們跑過來一把抱住她小小的身體。
她們什麼也沒問,什麼也沒說,就這麼靜靜抱著她。
好溫暖。
謝矜言和夏微菱的懷抱很溫暖。
莊夢抬起手捏了捏她們的手臂,笑著說:“我腿麻了,快起來。”
她看到,謝矜言雙眼通紅,滿臉的淚。
她就笑不出來了。但還是說:“彆怕,我還在的。”
兩人扶著她慢慢下去。大家見莊夢找到了都鬆了口氣,七嘴八舌的安慰著她,儘管她們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莊夢笑著說謝謝,宿管阿姨讓大家都回去睡覺,明天還要上課。
莊夢被文英和唐招娣扶著回宿舍。沈若初向她們請求:“麻煩你們了,幫我看好她。”
宿管阿姨催著他離開,沈若初朝著莊夢喊:“不管你發生什麼,我都在你身邊的。”
莊夢睜著眼睛,宿舍裡的人還在勸她。她把打火機還給慕容,說謝謝。
慕容一臉後怕問:“你不會是要自殺吧?什麼事情這麼想不開!”
唐招娣翻著書,把台燈的光調成溫暖的黃色,說:“什麼事情都比不上自己的命重要,沒有命什麼都沒有了。你是不是讀書讀傻了。”
文英也帶著關心,說:“有什麼事和我們說,大家都是一個宿舍的,肯定能幫上忙。”
莊夢看著她們,突然就落下淚來,說:對不起。謝謝你們。
“你可拉倒吧,一碼歸一碼,我還是不喜歡你。”慕容拉過被子蓋住自己。
莊夢扯出笑來,聲音哽咽還是輕聲道:“慕容,我一直以為你是那種仗著家世好就欺負彆人的女孩子。對不起,我對你曾經有偏見,其實你隻是嘴巴毒了一點,心腸不壞的。”
慕容切了一聲,“怎麼?想和我示弱?我是什麼樣的人和任何人都沒有關係。當然,你是什麼樣的人,和彆人也沒關係,重點是你怎麼看自己。”
莊夢坐在床上,又繼續說:“唐招娣,我從來沒有恨過你。即使我們之間發生過不愉快。我還挺佩服你的,直來直往,從不藏事。看不慣的當麵說,絕對不做背後捅人刀子的事。”
唐招娣翻了篇書,淡淡地說:“你不也是嗎。”
文英笑起來,“說這些做什麼,大家天南地北的在一間宿舍不容易。既是同學也是朋友,朋友之間哪有什麼隔夜仇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