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念夏常常在想,她的不幸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是從小被扔在外婆家裡,還是九歲時父親帶著新媽媽回來,還是十三歲時父親把新媽媽的離開怪在自己身上時,還是十七歲鼓起勇氣告白卻被無情扔在天台。
她站在天台,才終於明白,她的不幸是從出生時,母親大出血的時候開始的。
因為父親總覺得是她克死了母親。
徐念夏也常常在想,如果自己九歲前被煤氣灶的火燒死就好了,九歲以後被新媽媽打死就好了。
反正她覺得,死掉就好了,隻要從這裡跳下去便可以結束自己悲慘的一生。
小時候,徐念夏寄宿在外婆家裡,準確來說,是舅舅家,舅舅和舅媽對她很不好,經常不是打就是罵,甚至連舅舅的兒子也會欺負她。
外婆也是一個重男輕女的人,所以徐念夏常常吃不飽飯,她隻能趁著沒人在家,偷偷拿一個雞蛋,打開煤氣灶,煎雞蛋吃,由於年齡太小,她甚至還沒有灶台高,所以她的手臂上是各種各樣的疤痕。
雞蛋也被她煎的又黑又硬,連鹽都沒有,她隻能硬著頭皮,一邊吃一邊偷偷落淚,那個時候她想:要是父親在就好了。
九歲那年,她如願了,父親來接她了,準確來說,是外婆走了,舅舅舅媽逼著爸爸回來了。
父親回來了,她好像不是很開心,他的身影站著一個穿著光鮮豔麗的女人,她有點凶,徐念夏很害怕,自此以後,她再也沒有看過那個女人的眼睛。
看見女人的表情,她明白,也許這不是救贖,而是另一場深淵。
事實就是如她所料,回家的那一晚,父親和新媽媽吵了一大架,新媽媽摔門而出,父親看向年幼的徐念夏,看著她可憐兮兮的樣子,覺得她是裝的,於是氣不打一出來。
緊接著,暴雨突然落下了,一滴一滴打在徐念夏的身體上,她強忍著淚水,忍著疼痛,告訴自己:長大就好了。
十三歲那年,徐念夏的新媽媽離開了,父親將所有的一切怪在了她的身上,父親將她趕出了家門,她不能上學了,也沒有家了。
她隻能撿撿垃圾度日,過著吃不飽穿不暖的日子,還要受儘譏諷,嘲笑,謾罵,她沒哭,她覺得長大就好了。
十五歲那年,有人看她可憐,給她安排了一份食堂打飯的工作,但是沒有工資,隻管三頓飯和住宿,徐見夏沒有怨念,甚至很開心,她多了一份活下去的勇氣。
十六歲那年,在食堂裡,她遇見一個人,一個穿著校服,乾淨愛笑的男孩子。
那一天往後,食堂的大門怎麼也關不住少女的心事,有人發現她喜歡那個少年了。
“什麼?她居然喜歡他,笑死了。”女孩的聲音很大,很刺耳,徐念夏努力蜷縮在食堂裡桌子旁,怕被人發現。
聽著她們的嘲笑,徐念夏心裡很是難過,但是她也明白,她們說得很對,這已經不是癩蛤蟆和天鵝的區彆了,是沼澤和乾淨的茉莉。
十七歲那年,那些人一改往日的嘲諷,開始鼓勵她,說她可以和他在一起的,說她很漂亮,說她應該自信一點。
她不信,但是在一句句的誇獎裡,她的自卑開始無處遁形,她知道的,她很醜,很醜,甚至覺得任何一個人誇她,都是在嘲笑她。
有一天中午,她被人騙到了天台,說他要給他表白。
徐念夏回憶起他們相處的細節,心裡的悸動開始發芽,說不定,他真的會喜歡自己。
在食堂裡,他會幫她端重重的飯盤,會幫她收拾桌子,會誇她可愛,會在放學的時候去看她,給她帶棒棒糖,會在星期六的時候帶著她出去玩。
她站在天台上,微風拂過她的麵孔,將她的發絲吹的四處飛揚,也將她的裙擺往後吹去,她伸出手,將一側的頭發順好彆在耳後。
她放下手,雙手緊緊地握著自己的裙擺,她今天穿了一條白裙子,那是一個食堂阿姨看她可憐給她買的,她很喜歡,不過四月份的天氣,還有點冷,不過徐念夏的心裡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