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上車的高維嵩被卡在人縫中,直到快到下一站了,他才算咕呦出一個能好好喘氣的位置。
剛剛為一個準備藝考的學生做完家教,拿了這個月的工錢。隻是這錢都捂不熱,高維嵩就得急著去醫院,把這期的藥費交上。
下午醫院已經發了信息給他,今天再不繳費,明天高東成就得停藥了。
這段日子,高東成的醫藥費就像一座大山,壓得高維嵩喘不過氣來。每天睜眼就是為錢奔忙,就是這樣,也是處處捉襟見肘,拆東牆補西牆地過日子。
因為企業還在破產清算階段,高東成的社保目前不能正常使用,雖然過後醫療費能報銷一大部分,可目前的資金壓力高維嵩是真有些扛不住了。
信用卡,花唄透支到了極限,周遭能說得上話的所謂朋友,也大多成了他的債主子,可眼看著父親轉危為安,身體一天天好起來,高維嵩覺得自己吃得苦,受的罪,也算是值了。
昨天高東成的主治大夫找高維嵩談話,說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下周病人的血透可以停了,稍加穩定,高東成出院的日子也是指日可待了。
這個消息讓高維嵩大鬆了口氣。因為蒙啟的關係,科裡的對高東成很照顧。剛住院的那段日子,高東成生活完全不能自理,就算是請了護工照顧,高維嵩依舊一邊要忙工作掙錢,一邊還要頻繁地往醫院跑。
剛住院不久的一天,高東成的血壓突然下降,神誌都模糊起來。正在上私教課的高維嵩接到主治醫生打來的電話,隻能心急火燎地跟學生簡單交代了幾句,便往醫院趕。
那天外麵下著大雪,城市的交通處在半癱瘓的狀態。學生的家住在一片新開發的小區裡,平日叫個車就很難,這樣的天氣下更是難上加難。
高維嵩沒辦法,隻能一邊用打車軟件叫車,一邊掃了小黃車往三公裡外的地鐵站騎。
因為著急,高維嵩從學生家出來的時候,帽子手套都忘了拿,騎上車沒一會兒,手就凍得沒了知覺。可此時的他哪裡還顧得上這些,一心隻想著能儘快地趕到醫院。
朔風勁吹,風如刀割。雪花如鵝毛般飄灑下來,那樣的美,那樣的輕柔。但當它打在匆忙趕路的人的臉上時,便有了重量,變得冷酷。
臉,麻木,生疼;手腳,麻木,生疼。美麗的雪花,帶給高維嵩的感受,隻有兩個字,那就是冷和疼!
網約車、出租車加了兩次賞金,直到高維嵩到了地鐵站也沒有任何回應。
放下共享單車,高維嵩跑進地鐵站。刷卡進站,趕著坐車。直到他站到車廂裡,才發現自己渾身上下都濕了。
這個時間地鐵上人不多,但這麼一個幾乎要淌水的人站在那,還是非常的引人注目。隻是當事人完全不在意,心裡的焦慮讓他什麼都來不及考慮了。
高維嵩趕到病房的時候,高東成的情況已經控製住了。病房裡剛剛下了手術的蒙啟衣服都沒來交換,披了件大衣,正在和主治醫生馮大夫討論病情。
看著渾身濕漉漉的,頭上冒著白煙,氣喘籲籲,滿臉焦急的高維嵩,蒙啟心裡很不是滋味。
隨手拿過一條乾毛巾遞過去:
“彆著急了應該算是穩定了。先擦擦頭發,小心感冒了。鞋和褲子也都濕透了,這有朱阿姨照顧著,你先跟我去換一下衣服吧。”
從高維嵩跑進病房,高東成的眼睛就一直盯著他看。看著兒子狼狽的樣子,又自責又心痛。此時聽到蒙啟要高維嵩去換衣服,他便掙紮著坐起身,用力衝著高維嵩擺手:
“快去,快去,趕緊跟著大啟去換衣服。彆感冒了啊!”
見高東成顫巍巍地起身,高維嵩拿著毛巾,頭也顧不得擦,就去扶他。
“起來乾嘛!我沒那麼嬌氣的。您快躺好。大啟,你先回去吧,我去跟馮大夫補簽個告知書,弄完了去辦公室找你。”
扶著高東成躺下,高維嵩轉身就要跟馮大夫出門,卻被馮大夫攔住了。
“你去和大啟換衣服吧,順便衝個熱水澡。這個時候你要是感冒可麻煩了,病房那是絕對不能讓你來了。告知書不急,早簽晚簽都可以的。我現在去心內科參加個會診,一會兒你回來,我要是沒在病區,你就給我打電話。”
馮大夫說完又叮囑了高東成幾句話,便離開了。高維嵩用乾毛巾胡亂擦了擦頭,又脫了濕透的羽絨服,走到衛生間準備找個衣架把它晾起來。正在這個時候,他包裡的手機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