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不出的眼淚在他準備轉身離開的那一刻,來了。嘩啦啦的,沒完沒了,停不下來。
在無儘的悔恨和難過中,高東成下定了決心,餘下的日子,他不會也沒有資格自怨自艾,他要加倍努力,讓天上的親人安心,讓給他重生機會的兒子也能安心。
……
從墓園回到公司,已經快中午了。集團中的大部分高層,知道高東成今天會來公司,一早都到了會議室等著他。
公司走到了今天,又有了峰回路轉的希望,在場的所有人,都有一種劫後重生的喜悅。
高東成理解大家的心情,雖然再次走進公司大樓,他的心情很壓抑,也很難過,但他還是強壓著心頭的悲痛,跟大家說了些打氣鼓勁兒的話。也順便把接下來的工作做了安排。
高青巒做得投資項目,已經在於婕的協助下,開始正式啟動進行了。破產評估的工作也因此暫停了,債權債務等工作由此轉了風向,停產快一年的工廠部分車間已經複工了,不出意外,高東成的事業算是奇跡般的死而複生了。
從會議室出來,高東成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辦公室裡那些奢華的擺件,貴重的家私都被抵了債。為了迎接他的回歸,下屬們東拚西湊了家具,勉強讓這間總裁辦公室不至於顯得那麼的狼狽。
高東成前腳進屋,助理小裴後腳就跟了進來。沒等他說話,高東成打開書包,把整理好的所有的醫藥費單據都交給了他。
“我問了財務,他們說我們的醫保已經可以正常使用了。以前欠下的醫藥費也可以報了。你們整理一下,儘快幫我辦了。這些錢都是嵩嵩四處湊的,不是小數了,孩子壓力很大。”
小裴接過票據,點點頭。
“您拿來的時間正好。明天財務就去醫保局辦手續,說是30號前肯定能拿到錢。噢,來了一位姓馬律師,他說跟您約好了。”
“是,是我約的,你趕緊請他進來。”
小裴出去了,不一會兒又帶著馬律師進來了。
沏茶倒水的寒暄過後,兩個人像老朋友一樣地攀談起來。
“陽光總在風雨後。老高,重新走進這裡,不容易。真的應該說聲恭喜啊!”
馬律師很真誠,高東成沒說話,對著他歎息著苦笑。
從此以後,他的人生,哪裡還有什麼陽光!剛剛過來的時候,高東成站在大廈的門口,仰望天空,心疼到絕望。那個從小就倔頭倔腦,不善表達卻善良到人畜無害的孩子,仿佛還站在那裡,帶著怨恨,帶著不安,帶著恐懼。
就這麼縱身一躍,什麼都沒了。留下的,就是高東成耗儘後半生都還不清的孽債。
看出高東成眼中的悲傷,馬律師轉了話題。
“你找我說是有官司要打,可我是專門做刑事的律師,對於財經方麵的事不是很在行。隔行如隔山,你想給我的生意,恐怕我還真是做不來。”
馬律師開門見山聊起了正事,高東成趕忙調整了一下情緒。
“不是關於公司的事,是我自己的事。和我妻子的事。我們還沒離婚,所以還是妻子。這些天我已經查到了她的行蹤,她的聯係方式。她現在在新西蘭,正在坐移民監。我想請你做我的律師,把我們的婚姻關係解除了。你告訴她開出的三個條件:第一,兩個月之內,把梅江海逸長洲寫在他弟弟名下的那套房子,即刻過戶到高維嵩的名下;第二,一個月之內,打50萬美金給於婕,也就是高青巒的太太,半年之內,打齊餘下的50萬;第三,自願放棄手中還持有的所有公司的股份。三件事辦妥後,儘快和我辦理離婚手續。”
高東成拿起水杯,喝了口茶,繼續說道:
“以上三條,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餘地。我已經把她在分公司時虛開增值稅發票,偷稅漏稅的證據整理齊了,還有她私下轉移公司財產的證據也在這裡。不信的話她大可一試。這個時候,想要同歸於儘,魚死網破,我都不在乎,隨時恭候,若還想過平靜的生活,就乖乖按我的要求做。”
高東成表情平靜,語調沉著地說著如此狠辣的言辭,把坐在身邊的馬律師都說傻了。
雖然和高東成沒什麼深交,但這大半年接觸下來,馬律師對眼前這個人自認還是了解的。
做了壞事,不一定就是壞人。在馬律師和他的接觸過程中,高東成不論是對受害者家屬,還是對自己的親人,他的悔恨是真誠的。對於在他最難的時刻,把他絕情拋下的妻子,從始至終也抱著理解的態度。
“我自己犯下的罪,不該讓無辜的人為我買單”,這是那段時間高東成和馬律師最常說的話,他認為自己虧欠了所有人,沒有被原諒的理由。
但如今又是怎麼了?這種決絕的做法能用情有可原解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