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元君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隻記得自己在一個又一個哈氣後,窗外的風景逐漸模糊,王小四說的話到了耳邊隻能聽到聲音,但聽不清楚。自己的身體好像沉在了水裡,像石頭一樣,不斷下沉,無止境的下沉。
終於,在水中的某一處停下了
他夢到了自己的爹媽沒死,夢到了師父沒有讓他來上海,夢到了隻在幼時記憶裡才會出現的奶奶,夢到了…
是了,都是夢不是嗎?
武元君可以很快的分清夢境與現實,因為他的夢,從來不會真實的與現實不二。簡單來說,就是他的夢裡,隻有幻想,沒有現實。
現實裡,爹媽/抽/大/煙沒了;夢裡他就能夢到父親握著他的手,一筆一劃交他習字和母親做的一碗碗熱氣騰騰的炸醬麵;現實中師父把他趕到上海;夢裡就隻有師父給他的陳皮糖…
他在夢裡像看西洋影片一樣看著承載著他這一輩子的幸福的畫麵一點點暗下去、一點點消逝。
他聽見耳邊在說:
“私生子”
“不爭氣的家夥”
“野種”
“唱成這樣還想成角兒?還不去練功?”
……
他捂住耳朵,拚命搖著頭,可是那聲音好像在他的腦子裡生了根。他急的沒辦法,喃喃著,好像這樣就能趕走這些聲音:“我不是,我沒有,我不是,我真沒有啊!”他最後的呐喊,就像他自己一樣,用儘力氣反抗,以為這樣就可以逃出這些陰霾,實際上是作繭自縛,無人會聽他的辯解。
眼淚從眼眶滴落到水裡,泛起陣陣漣漪。這樣的夢他做了太多次,次數多到甚至分不清想要溺斃他的水是自己的眼淚還是河流的浪花。他的一次次的反抗像是打進了棉花,沒有回應。就像輿論,即使有人告訴了你那是假的,但總有人在傳,總有人在添油加醋。
反抗,隻是他能做的一個手段,僅此而已,但卻總有人會說他恬不知恥
被夢魘侵擾過的臉上一陣蒼白,好似一個大病未愈的病人,眼角微紅,眼淚染濕了臉旁的發絲。武元君感覺到了臉上還有未乾的淚珠,便忙用手去擦拭。王小四正好把車停在一處洋房前,抬頭往後視鏡一看,沒注意到武元君的臉色,逗小孩似的笑了一下,道:“武小爺醒啦,喏,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