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夏末,長潯迎來最後一波酷暑,驕陽似火,知了在叫個不停。
即使是沿海城市,也依然像被裹上了厚厚的保鮮膜,空氣裡的風都是熱的,吹到臉上讓汗都黏膩。
頭頂沒有一片雲,一輪烈日當頭,下午四點多依舊照得人睜不開眼。
褚願終於結束了初升高銜接班的最後一堂課,跟補習班的同學告彆後轉身往家走。
家裡離補習班隻有不到十分鐘的路程,但是在高溫天裡頂著太陽,褚願感覺自己好像要被榨乾,火爐子裡烤的番薯都沒她外焦裡嫩。
就近拐進一家路邊小賣部,老板隻開了頭頂的小風扇,屋裡並不比外麵涼快多少。
當她觸碰到冰櫃的那一刻,腦海裡不自覺浮現海涅的那句名言“死亡是涼爽的夜晚”。
“要是讓我馬上死去,死之前一定要咬一口冰棍,涼爽地死去……”
褚願一邊低頭在冰櫃裡尋找最愛的小布丁,一邊不自覺地嘟囔。
就在她快要把整個人倒扣進冰櫃的時候,耳邊傳來說話聲,夾雜著不規律的蟬鳴,由遠及近。
“兄弟牛逼啊,剛才那個球怎麼進的快教教我。”
“當然是我配合打得好啊,你回去苦練二十年我看看悟性再考慮要不要教你哈哈哈……”
“你大爺!”
“你這一個暑假球技沒漲怎麼光學會罵人了。”
“哪止,還曬黑了……”
“誰沒曬黑?咱們哪個不是曬成黑炭了?車車那麼白一人不也變黑了。”
“怎麼又叫我小名兒?”
聽到這裡,褚願不自覺想,車車變黑了不就是黑車?
她被自己的腦洞惹笑。
談話聲終於近在耳邊,那幾個人也拐進了這家小賣部。
褚願下意識抬頭,跟他們打了個照麵。
五個人,都穿著短袖短褲,頭發上的汗甚至誇張地在滴水。
她馬上把冰櫃讓出來,轉身去結賬。
“謝了同學。”
幾個男生看出她的好意,紛紛表示感謝,褚願回了句沒事。
跟這些人擦肩而過,甚至感覺他們都仙氣繚繞的,渾身的熱浪能炒熟一盤她爸最愛的花生米。
這麼熱的天還要去打籃球,這就是我可以死但是熱愛不死嗎?
這幾個剛打完球的人一邊擠著把頭埋在冰櫃裡,一邊還在說話。
“你作業寫完了沒?你們班作業跟我們普通班一樣嗎?一樣的話給我借鑒借鑒……”
“過去點,讓我也吹吹。”三顆澆了水的大蒜頭在冰櫃邊拚命咕蛹。
“我完蛋了,我們班光史總就撥了四十套競賽卷外加三本習題冊,聽說還是聯考精編版,她老人家親自整編專門給我們做的……”
褚願暗自驚訝竟然會有老師布置這麼多作業,於是回頭,看見說話的男生一邊說一邊比劃,“一本這麼厚,找個答案都費勁兒。”
“我靠,你們實驗班真是瘋子!各個都要考清華北大?不是開學才高二嗎?”
大蒜頭一號在巧樂茲和隨便之間搖擺不定順便表示震驚。
“邢策肯定寫完了,你找他借你唄。”
大蒜頭二號拿了冰棍準備轉戰零食區。
“彆提了,他那作業寫完的連帶著沒寫的都被家裡老太太當廢品賣掉了,大倒黴蛋了。”
大蒜頭三號同情中帶著一點惋惜,是顆感情豐沛的大蒜頭。
在其他人的驚訝中,倒黴蛋本蛋補充說道:“所有,甚至包括課本,總之有關學習的書一本不剩,其他的雜書倒是一本沒丟。”
語氣無奈,看樣子已經接受現實,節哀順變了。
褚願結賬準備出門,聽到這裡也不禁為倒黴蛋黑車大哥捏一把汗。但是腦子裡又不自覺得想,人老太太還挺疼人,專挑要寫的扔,也算是好心。
她偷偷嘀咕,又恍覺失禮,於是急忙轉身向門走去,邊走邊拆開小布丁的包裝,啊嗚一大口,牙齒刺激得渾身抖了一抖,又因為滿足笑了一下。
小賣部裡的男生還在說話,她走出門,熱風吹起她的長發,甚至來不及飄起一個弧度,就因為步履匆匆而斷了形狀。
也因為走的太快,褚願沒有注意到,身後有一道目光短暫停留在她身上。
“邢策,那你作業怎麼辦,跟史總講了嗎?”其他四個人已經決定明天開始轉戰圖書館,拚個昏天黑地了。
“這點小事有什麼好說的,晚點時候我去打印一下就行,還是照樣寫。”
邢策率先結賬走出小賣部,門外已經看不到剛才那個人的身影,風吹過她站過的地方,但是沒留下痕跡。
邢策在外麵吃好晚飯回到家裡,跟準備出門散步的老太太打了個照麵。
老太太還在因為前幾天誤丟了孫子的作業懊悔,跟他說了好幾次要不她去跟老師解釋解釋。
“好了奶奶”,邢策再一次拒絕了老太太的好意,“多大點事兒,我明天跟連宋他們去圖書館補補,肯定來得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