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末午初,鐘卿雲終於從劉家的宅子裡跑了出來。
說是跑,一點都不為過。他行色匆匆,自偏房後院縱輕功而出,刻意收斂力道,雖速不如平日快,聲亦算不得大。劉家隻有二女兒習了些武,武藝不高,斷然覺察不了。
跑出三間屋子的距離,鐘卿雲便不再收力。他咬著牙,暗自惱怒為何自己平日裡不將輕功再練好些,連著踏破數家瓦片,一路向薑家疾行。
早些時候,他剛將來意表明,就下意識感覺劉家人有些許不對勁。
劉家家主劉坪在外為官,據劉老太太所言,對此事應該還不知情,目前劉家是劉老太太以及劉坪的大老婆周婭管事。
起初他險些直接被護院攆走,倒也在情理之中,但當他拿出魚符,周婭又忽然整個轉變了態度。這態度的變向十分奇怪,不是見終於有人前來查案的驚喜,而是一種近乎驚惶的無措。
這個周婭,實在是非常不對勁。
其餘人如劉老太太及劉家大女兒劉湘等人態度並無太大異常,唯有周婭雖然極力掩蓋驚惶,但仍有端倪顯露。且她對於鐘卿雲太過熱切,簡直像是討好,頗有些讓他吃好喝好問完話趕緊離劉家遠些的意味。
鐘卿雲生在世家大族,有必要的話也很會做表麵功夫。他留了個心眼,雖如周婭所想般走得很快,但未走出多遠,便又返回,謹慎地藏匿身形,暗中跟著周婭偷聽偷看。
這對鐘卿雲來說實際並不簡單,鐘家功法講究一個碩猛,輕功雖迅疾無比但勢頭也大,從沒人教過他怎麼藏匿身形,他隻能且仗著自己武功尚可、內力紮實,在高處屏息扒著屋簷。
他見到周婭與一名男子會麵。
這個人比起周婭要謹慎得多,整個人靠牆,麵前是一片開闊院子,連棵樹也沒有。鐘卿雲不敢靠得太近,雖然聽得清聲音,卻瞧不見此人麵目。
男子似乎有些不耐煩,語氣很是不好,話至句末平添些許有氣無力:“有什麼事快說,我趕時間。”
周婭道:“如果不是有重要的事……我又怎麼會主動聯絡你?方才來了一個少年,手拿魚符,自稱是從長安奉官命至此查綁架一事,估計是劉坪不知怎的竟然知曉了他女兒被綁架的消息,這才……”
“你居然連這點小事都處理不了。”男子冷笑了一聲,“所以?你找我來做什麼,難不成還想讓我直接替你殺人嗎?”
“……對,你態度這麼囂張,可彆是忘了,我隻要跟劉坪說一聲,就會有官府的人去圍剿你們賭坊。”周婭道。
“是我們的賭坊。”男子冷冷補充,語句中有一股有氣無力的無奈,“我破格教了你的私生子武功,你還嫌不夠?”
“你不是想做出點成就來給你大哥看嗎?可你隻是江湖人,對於經商一竅不通,就算武功再好又有什麼用?彆忘了,這賭坊來錢雖快,可都是我在維係。”周婭冷笑。
男子沉默了一會,終於不甘願道:“……你要殺誰。”
“薑江。”周婭毫不猶豫地說道。
“……為什麼?他隻是個小屁孩,你要把綁架的屎盆子扣在他的頭上?”
“因為他是薑森的兒子。況且也不用你動手,我再叫你來,隻是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周婭說道。
“……你可真是恨薑森一家。”男子說罷便走,像是一刻也不想在周婭這裡多留。
“誰叫他這麼心狠呢……”周婭自己又站了一會兒,喃喃自語著,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