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他乾脆無視了院子裡的其他人,緩步走至懷抱著薑林的薑森身前,問道:“你們長得可真像,哪個才是薑森?”
薑森目光呆滯而緩慢地挪到了他的臉上,然而他還未開口說話,不知何時已經醒來的薑林竟慢慢地抬起頭道:“……我,我是……方才我看了單子,我屋中有兩枚二十兩的足赤金餅,約能抵三百二十貫錢,能姑且還上一半,餘下的,容我一日時間籌措,也能還上……”
阮蒙高興地道:“好啊,這樣一來問題就解決了。本來我還想,如果不行,就按聽來的山匪做法做了。”
他又哈哈大笑,聲音清朗,似無異樣。可桓喜恍然間將視線放低,竟見地上浮雪輕輕躍動,竟好似是被聲浪所震。薑森猛然驚醒了,回想起方前種種,忙道:“不,我……我才是你要找的人,中德老幫主說隻要銅錢,我已早早備好了六百四十貫,都在這間屋中……”
薑森用顫抖的手一指旁側的小屋,阮蒙聞言大步走去,將門打開,果然一眼看不過來的銅錢堆在地板上,沒有用任何容器將其裝起。阮蒙用鐵棍挑起一貫,隔空甩給了司水,司水掂了掂,訝然道:“嗯,足量的。”
阮蒙走回薑森身旁,沉吟了一下,卻忽然道:“不對?”
“還有什麼不對?”桓喜接茬。
“數目不對,少了二十貫。”阮蒙道。
薑林虛弱道:“金餅……”
阮蒙說:“不,既然中德隻要銅錢,那麼我也隻向薑森收銅錢。”
“你還沒有數過,怎麼就……”桓喜說到一半,忽然想起蕭商偽裝作薑林時,與她說過的半個月前的事情,後半句的音量霎時低了下去,“……怎麼就能說少了二十貫錢……”
阮蒙用鐵棍杵了杵自己下巴,認真地想了想:“為什麼呢……嗯,沒什麼印象,但我的確知道,這錢少了二十貫沒錯。既然少了,我看還是依照山匪的行徑來就是了,我總不能少收,否則怎麼與中德交代。”
“等等!等等!”薑森忙道,“我家夫人是開櫃坊的,雖然現在天色已晚,但仍能取出錢來,隻要稍待片刻……”
“這不可能。”花香暖歎了口氣,用回了自己的聲音,“我並不是寧音。而她的櫃坊裡,每一把鎖頭都要由特定的信物才能打開,否則,我也不必搞得這般麻煩。”
薑森愣了一會,當即驚慌失措:“我……我夫人呢?”
“好好的活著呢。”花香暖道。
他們這側說了兩三句話,桓喜卻已經從阮蒙的臉上看出了一種不耐煩。隻聽他嘀咕著:“剛才是想到哪兒了來著,又有些忘了……對了,是中德提過的他當山匪時的事。什麼來著,嗯,算了,我不太喜歡有人騙我……”
他嘀咕的聲音不大,一般人很難聽清,薑森雖離得很近,卻隻能瞧出此人似乎不懷好意。彩衣幫在這一帶的威勢也是近半年才鵲起的,為惡的故事與規矩都還新鮮著,薑森一介商人,雖見過點世麵,卻還是難免對所謂江湖幫派心生畏懼。他咬咬牙,把薑林好好地放在一旁,令其靠著屋牆,自己跪在地上,磕了一個響頭:“阮幫主!倘若這事兒真的沒法寬限,您就殺我一個,旁的無關的人可否不多牽連!”
“嗯,行啊。”阮蒙答應得乾脆,出手也萬分利落,抬棍便刺。
桓喜本一直觀察著阮蒙,反應極快地立時就將邁步而出,卻忽略了端木芷拽著她後領的手還未鬆。她被扯得一滯,再要動彈已是再來不及,一時怔愣:“端木兄,你……”
“你不是他的對手。”端木芷道,罕見地皺起了些眉毛。
他們一耽擱,阮蒙的棍子已經落下,卻是穿透了撲過來的薑林的身體。沒有血花飛濺,阮蒙的棍子上卻逐漸蔓延出一道道蔓延而上的花紋,詭異而奇特。
“阿耶!”一聲尖利童音直穿耳膜,桓喜轉頭看去,是爬了一半夯土牆的薑依依失聲大叫。
隨之,地麵的浮雪皆被震了兩震,院中地磚寸寸崩開,就在阮蒙身側的房子更是轟然倒塌。遭了——桓喜想,一來,她的確打不過阮蒙,如果方才去擋了,怕是個被一並穿透的下場。二來,這房子裡麵還有諸多護院,受迷香影響,尚未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