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智此人原並非陵縣中人,王老二也不是。
豐智此人原籍何處王老二並不知曉,僅知他在半年前的秋季征稅前來到此地,入了陵縣戶冊,並收來許多商戶資產,一下子便成了本地大戶——這麼點時間,豐家在陵縣便已幾乎無人不曉。而王老二,並非與豐智此時認識,而是豐智來此經由的半路之上。
荒郊野嶺、小隊車馬、儘是親眷,幾無侍從。僅有的幾位瞧著也與這隊親眷生分,看來像拿錢辦事,這樣的隊伍下手偷盜並不算難。王老二順手牽羊的事乾得不少,碰上他人疑惑的眼神也能理直氣壯掀簾子上馬車,順手往衣服裡塞滿值錢物件再鑽出車輿。
他這人目不識丁,沒什麼眼力,但偷著東西轉手多了,也多少能覺出些東西值錢與否。因而,當時,他臨出車輿前再掃一眼,瞅著個精繡錦囊,便毫不猶豫地將之也攥在手裡。
“他拿了豐智什麼東西?”端木芷簡略講至此處,桓喜忍不住問道。
端木芷搖頭:“他當時並未來得及打開,便被豐智差人捉了,似也因此並未被殺。豐智將他一並裹挾來陵縣,卻待他不錯,購了處房產,勻了幾畝田予他。誰知此人收了宅子,卻荒廢田地,仍日日於街頭巷尾以偷盜為生。”
桓喜摸著下巴想了想:“既然如此,王老二似卻認定了豐智在近日定會向他下手,應是他近日又做了些什麼?”
“是,你也知道,他偷了潘椿的錢袋,豐秀瑩又攥著這隻錢袋,被置於鮮花船上,險些被害。我們也正是因此,為查清事情真相,方才追查,不是嗎?”端木芷道,“但他與豐秀瑩此事應無太多關聯——就他所言,及我所見所查,案發當時,王老二正在酒樓喝了個爛醉。而錢袋,則是在前一日便被豐秀瑩認出要去,也因此,他才忽有閒錢在酒樓大喝一場。”
“對啦,我一下子竟未將他與潘椿豐娘之事聯係起來,今日一下子見的人過多,關係又錯綜複雜……”桓喜懊惱地揉揉自己頭發,將自己先前的事也一並簡略說了,才想起來問:“你收到我的紙條了嗎?有沒有去過城外破廟?”
端木芷一怔:“並未。我並未收到過紙條,今日也沒有出城。”
今日陵縣短暫的飄了兩場小雪,一場落在桓喜下至縣衙地牢時,一場落在夜晚。他們二人一邊輕聲對話,溝通情況,一邊挑著豐智府中偏僻角落行走,一路下來並未遇上一人。桓喜聽端木芷如此說,扁了扁嘴,隨手將瓦上積雪拂至指尖,道:“我就知這沒辦法的辦法不太靠譜……待此事後,我看我們可先回趟都城,我回家將小竹子帶出來,讓它認你個臉熟,再有類似事情,遞話便方便了。”
“小竹子?”
“一隻雪貂。”提起此事,桓喜興致有些許高昂,“小竹子親人,到時候帶你喂它些好吃的,它便會記你氣味與聲音。啊,我又將話題跑偏了,我們還得將現下的案子查明才是。”
此時,桓喜與端木芷半俯身於屋簷之上,他們下方便是豐智主宅,宅子中燈火未歇,顯然有人正醒著做事,於是桓喜音量便愈發小了下去。
她與端木芷靜待了片刻,聽聞其中並無動靜,又自窗上投影認為應僅是燭火亮著,屋內或許暫且沒人,便各自蒙了塊麵巾,自窗戶悄無聲息地翻入豐家主屋子之內。
這屋子奢華,與其院門外的浮誇雕飾簡直相映成輝,桓喜環顧室內,轉了個身,冷不丁忽被悚然一嚇,接著又忙鎮定了下來。
豐智呼吸輕綿,衣衫整齊,正靠坐在窗邊,雙目一眨不眨地盯了過來。他顯然在此處已坐了許久,就好像已經知道今日一定會有人來尋他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