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三人已行至旅舍近前,桓喜也慢慢站住腳步,立在原地,側過身去。豐智為何讓尹開拖住他們並不難猜,牧施飛被殺,他們大概率能蒙過皇甫的計劃已無法實施。豐智驚惶之餘,應是當機立斷決定趁此機會帶著家眷直接逃跑,讓尹開拖住他們,想來是豐智不想讓他人知曉自己要帶著家眷去往何處。
旅舍白日裡破損的窗子已被修補起來,裡麵許多間屋子都點著燈火,透過窗紙,盈盈暖光照亮了旅舍周遭。桓喜麵對著尹開,被幽幽暗光籠罩著,麵容沉靜,道:“嗯,但我還是要追去看看,其一,豐智手中持著偽造行寶,按律當斬。其二,這件事牽扯的東西已經又多又複雜,我不能一走了之。”
尹開便依然是笑:“唉,四小姐,你看,你與端木芷回陵縣,好好睡上一覺,再好好玩玩,將這些事情拋之腦後,又該多好?”
此言既出,尹開的手已收至懷中,似是要取出什麼物什。端木芷本在旁聽著,見此也已上前半步,隱隱擋在二人之間,桓喜更是摸上腰間短刀,已全神貫注。
誰知,尹開抬起另一隻手,做了個投降的手勢,道:“不過,既然你們如此想,那麼我便也不多阻攔。畢竟,我打不過你與這位端木兄,又何苦費力多做已知結果的事呢?四小姐,此物你且拿著,說不準有用。”
他自懷中取出一隻錢袋,正是豐秀瑩曾握在手中的潘椿的錢袋,桓喜曾遠遠望過一眼。
“我便不問這東西你是如何從縣衙拿來的了。”桓喜將之接過,放鬆了些,想了想,說道:“嗯,對了,牧施飛已經……死了。”
尹開點頭:“是了,我已經從豐老爺嘴裡得知了這個消息,所以先前才直接和盤托出。可惜,我隻知曉這麼一星半點,畢竟裴冉才當真是自監安司來的。”說罷,他抬手揮揮,指了個方向,便越過桓喜端木芷二人,獨自進旅舍去了。
他所指的,自然是豐智攜家眷出逃的方向。
剛下過兩場小雪,荒郊野嶺的道路並不好走,何況陵縣周遭常有野狼呼號,因此豐智掩著蹤跡,走得分外謹慎。
他這個人彎彎繞繞素來是多,且逃跑一事是人越多目標便越大,因此早已讓先前雇下的江湖人向另一處方向而去,自己帶著家眷向臨近的村子走,尋處歇腳,再做打算。畢竟豐池輕尚還年幼,豐秀瑩又有傷在身,能在風雪中走出這些道路,已實屬不易。
他的妻子胡氏也從未有過鍛煉,端的是細膚凝脂,可也咬牙跟著,未曾叫苦。
隻是這偽造的皇帝行寶,卻丟了。
豐智暗歎:豐池輕說是把玩著時丟了,言辭間頗有閃躲,想來並未言明。事已至此,便也罷了,丟便丟了,起初便不該去偽造這要殺頭的物什。
他想到屋宅中的布置,與雇傭來本是要枉死的一概人等,又是自覺對不住許多人,又是覺得覺得自己這般直接逃了對他們也好;心虛之餘自我安慰,心說自己畢竟沒造下殺孽,再怎樣也罪不至累及家眷,大不了如果這次還逃不過皇甫柏,便安置好妻子兒女,獨自一人進京,乾脆讓他殺了去。
四野傳來零散的狼嗥,腳邊積雪難行。豐智摟緊了懷中的幼子,暗自已將決心定下,卻絲毫未曾注意,身後正有一點寒光忽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