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程虛懷揣著某種利用的心思,開始有意接近時尋秋,一有機會就去時家做客,而時父時母見時尋秋整日被養在家中,確實沒什麼朋友,而程虛看上去友善知禮,對時尋秋又熱情,便默認了兩人之間的朋友關係。
因為時家的青眼,程虛在程家的地位水漲船高,加上程虛又申請上了美國的某所名校,便更得程父誇讚和喜愛。
如今他程三少的名號早傳遍了整個南城富少圈,再不是從前那個抬不起頭的私生子了。
程虛也是在去年出國留學之後,徹底斷絕了同時尋秋的往來。
時尋秋那時才後知後覺,自己的這個發小,其實一直在利用他。
隻是,時尋秋不明白,程虛為什麼會突然回國,又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自己麵前。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時尋秋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問話。
他並不恨這位曾經的發小,因為哪怕程虛當初的接近全是因為他時家少爺的身份,可那些兒時的陪伴和快樂時光確是實實在在的。
時尋秋甚至有些感激程虛。
可他沒想到,程虛卻像是想到了什麼,雙目一暗,一改方才的溫和,猛地鬆開手,任憑腳底發軟的時尋秋跌入雨中,居高臨下地道,“我回國,自然是為了參加時言少爺下月的生宴。”
“至於你嘛…”
“我隻是碰巧路過,特意…來看看你出醜的。”
“時尋秋,你應該做夢都沒想過,曾經高高在上的自己也會有今天吧?”
程虛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轉身,鞋子卻狠狠碾踩過那把落在一旁的雨傘傘骨,發出一聲怪誕刺耳的響音。
仿佛踩的不是傘。
而是時尋秋。
那個程虛一直以來最痛恨的,家境優渥,父母疼愛,永遠單純而天真的時尋秋。
時尋秋望著程虛的背影,渾身發冷,他打了個寒顫,動作遲緩地拾起地上的傘。
傘骨被程虛踩折了,撐不起來了,時尋秋隻好冒雨穿過街口,可他沒想到,商澤居然還站在金雲酒店的門口,眸色冰冷,一動不動地全程看完了他和程虛方才在雨中的那番拉扯。
時尋秋心下一顫,他飛快地低下頭,想要進酒店。
可這時,商澤的手臂伸了過來。
直截了當地攔住了他。
商澤應該是剛從S大趕來,大概是參加了校慶的某項活動,穿了身完全不符合他喜好的,偏正統的白色襯衫和黑褲,唯右耳下的那顆黑曜石耳釘,顯出了幾分張揚的本色。
“不錯啊。”
商澤在雨中站了許久,也沒打傘,烏黑的發絲濕淋地貼在前額,稍稍遮住了他眉宇間的鋒銳。
可時尋秋還是本能地害怕。
商澤每次不開心時,都會像現在這樣,壓低嗓音,遏住怒意。
他從十八歲認識商澤,已經整整五年了,更何況,他們還正式交往了三年。
他太了解商澤了。
商澤彎了彎唇角,狹長的雙眼中卻並沒有笑意,反藏了幾分意味不明的醋味和不屑,“這麼快,就攀上新枝了?”
“如果我沒有看錯,剛才那位,應該是程家那位成天跟在你屁股後頭轉悠的小私生子吧?你的眼光,可真不怎麼樣。”
“讓開。”
時尋秋嗓音沙啞,他沒有抬頭,也沒有去回應商澤的話,垂下的手握緊又鬆開,最後隻能死死捏住那把壞了的折傘,好抑住自己的情緒。
“你要做什麼?還要去金雲酒店當什麼可笑的侍應生?”
可很顯然,商澤並不想放過他。
時尋秋不知道商澤為什麼容不下他在金雲酒店工作,他隻知道,他想去拿回自己應得的報酬,否則,他連下個月買藥的錢都要湊不齊了。
而且,他也不想再和商澤有任何瓜葛了,自從那日在酒店被反鎖的浴室中看到商澤出現在時言的房間中,就害怕了。
他害怕接受真相。
害怕商澤已經真的和時言在一起了。
於是,時尋秋竟不知從哪來了勇氣,想要推開商澤。
商澤先是一愣,隨後動作更快地用力擰緊了時尋秋細弱的手腕。
可剛一觸碰到對方的皮膚,商澤就“嘖”了一聲,“你身上怎的這麼燙?”
“你發燒了。”
這句話,將時尋秋強裝出來的鎮定瞬間撕扯破碎。
蒼白的唇瓣不住翕動,卻發不出一點兒聲音。
時尋秋現在的身體很羸弱,稍不注意就會生病,方才他在冷雨中淋了這麼久,估摸著是又著涼了,怪不得他一直覺得頭腦昏沉,全身無力。
時尋秋還來不及反應,就身子一晃,被商澤拉進了酒店大堂。
大堂經理和侍應們認識商澤,也不阻攔,時尋秋整個人暈乎乎的,他並不知道商澤帶他開了一間房。
直到被房間空調的暖風一吹,時尋秋才打了個噴嚏,不解地看向麵前的商澤。
“我不知道你這麼晚還來金雲酒店做什麼,但你還是先衝個澡,換身衣服,你渾身都濕透了,像什麼樣子。”
商澤的神情有些不自然,“你在這裡休息,我先走了。”
時尋秋垂眼,輕聲道,“開房的錢,我會還你。”
商澤扭頭,剛想說些什麼,這時,電話突然響了。
商澤一邊接聽,一邊悄然皺緊眉頭。
幾分鐘後,商澤表情古怪地對時尋秋道,“你在金雲酒店被投訴了?”
商澤看上去居然是一副毫不知情的樣子,“張端剛剛打電話給我,說是時言丟失的文件是落在酒店換衣房的櫃子裡,而那個櫃子是你專用的。”
“這份文件是時氏同君亞集團合作開發郊區的草約,很重要。”
“所以…”
商澤看向時尋秋,“時言和我大哥,打算起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