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這簡直不可思議,時星腦袋犯懵。
怎麼就從月亮裡掉下個人兒來?
時星從房間裡出來,站在屋簷下的台階上瞅了一眼躺在院子裡毫無動靜的人,又抬頭看了看頭頂上碩大的月亮。
月亮不似平時那般銀白神聖,反而是呈現出一種妖冶的血紅色。網上說今天是月全食和超級月亮疊加,碩大且血紅的月盤掛在天空,卻又接近地麵,壓迫感倍增。
時星膽子小,血紅的月亮總讓他不安,他沒敢多看,收了收脖子。他剛剛就是在看月亮的時候就覺得壓抑害怕,準備收回視線關窗戶的時候,看到月亮上有個黑點越變越大,徑直衝他家院子砸過來。時星害怕的不知道該怎麼反應,也沒等他反應,人就已經在院子裡躺著了。
從月亮裡掉下個人兒,不可思議,但就是發生了。
時星顫顫悠悠地走到院子裡,蹲下來看這個人,再一次被震驚到了。這人穿的是黑色的長袍,就和古裝電視劇裡演的差不多,他束發的發冠掉在一邊,頭發淩亂的鋪散在地上。這人側躺著,也不知是什麼情況,時星伸手推了他一下,才看清楚這個男人。
時星想起一個詞來,麵若桃花。他又覺得不恰當,這男人是好看,但是皮膚冷白,五官雋秀,身姿頎長,不含一絲女孩子的模樣。他這會閉著眼睛昏迷了,時星分神偷想,不知道長成這副樣子,有了表情之後又是如何的風采。
時星回過神來,不知道該怎麼辦。爺爺奶奶去隔壁鎮上探望親戚了,家裡就他一個人,這麼一個不明來路的怪人躺著這裡也不是個事兒。時星突然想到,這人還活著嗎?
一想到他可能是個死人,時星就又被嚇到了,蹭的把手收回來,身體往後仰了仰。過了一會兒,他才把頭偏到一邊緊閉雙眼,又抖著胳膊伸出手想要探一探這個人的氣息,人命關天,不能不管。
時星沒感受到這人的呼吸,手卻貼上了冰冷的東西。時星身子一抖,睫毛顫了好一會兒,才睜眼看過去。
他的手被那個來路不明的人抓住,那人已經醒了,雙目睜開正盯著他,眼神銳利宛如刀芒。時星不爭氣的越發害怕起來,他嚅了嚅嘴唇,半晌才發出聲音來:“你……放開……我。”
君如月看著麵前的人皺巴著臉抖來抖去,支吾了半天也隻是斷斷續續地蹦出幾個字來,他擰著眉心鬆了手。
“你是何人?”君如月撐著地坐起來,又看向跌坐在一旁,呆愣愣的人。他又環顧了四周,全然是陌生的,還有一絲古怪,接著追問:“這是何處?”
時星聽著他文縐縐的講話,水霧湧起的眼睛裡多了幾分驚訝,“你……真的……是……古代人?”他依舊緊張的要命,還在打著結巴。
“何為古代人?我乃天月國人。”
時星抽了抽鼻子,“沒有……什麼……天……天月……國……啊。”曆史書上沒學到有天月國,時星又想了想。
君如月瞧見眼前這少年白嫩的臉上充斥著恐懼,淚水堪堪攔在眼眶裡,分外惹人憐愛,不像是會撒謊的人。他看了時星一會兒,眼神裡的尖銳悄無聲息的隱藏起來,多了些柔和,嘴角掛起了讓人舒服的弧度。
“你彆哭,我不傷害你。你能告訴我這是哪個國家嗎?”
“中……國”,時星看著他突然柔和起來,也努力克服著自己的恐懼。
未曾聽聞過的國家,他為什麼會來到這裡,他怎麼來的?君如月用力回想,他記得他在天月每年重大的祭月典上殺了國師,當時是妖異的血月。
血月!君如月抬頭看向月亮,血霧已經撥散開,慢慢的變回了冷凝的銀色,一切都在恢複正常。
血月出現,會有異象。君如月不曾想,這異象不是天災人禍,竟然是破開時空?
時星看他一直沒接話隻是看著天,他也揉了一把眼睛看向天空,“呀,正常……了。”
“呀,你……你脖子……在流血。”時星瞥見這怪人脖子上有一道傷口,傷口附近有乾涸的血跡。
君如月聞言,摸了一把脖子,沾了一片血。
“你彆用手碰啊,有細菌。”時星見他用手去摸,連忙喊他,一時間忘記了再緊張,話一下子說利索了。
君如月看向他,“細菌為何物?”
哦,時星忘了古代人不知道細菌,更不知道細菌的可怕。
他撐了一下地,站起來,又覺得腿腳酸軟,彎下腰抻了抻腿,拍了拍褲子上的灰。直起身時,看到這個奇怪的人還在地下坐著,就朝他伸出手。
君如月抬眸看他,不知他是何意。
時星有點不好意思直視這怪人深邃的眼睛,眼神飄了飄。“站……起來吧,進屋……給你處理一下傷口。”
君如月沒有拒絕他的好意,借著時星的手站起來,隨他進屋了。
時星將他安置在客廳的沙發上,自己去找藥箱。等他返回客廳時就見他四處張望,雖然克製但依然控製不了他臉上疑惑的表情,有點像好奇寶寶。
時星抱著藥箱走過去,把東西拿出來,準備給他處理傷口。時星先把一小塊紗布沾濕了,就要往他身上湊,君如月卻往後退縮。
時星反應過來,和他解釋,“先拿紗布給你擦擦傷口附近的血,你彆躲,我不會把你怎麼樣的。”
君如月這才不躲了,大方露出他的脖頸上的傷口,甚至還往時星的方向湊了湊。
時星替他擦了血,又拿出酒精和棉球,“這是消毒的,可能會有點疼,你忍一忍。”他又湊近君如月一點,小心翼翼的給他消毒,君如月的傷口是劍鋒劃破的,看著嚇人,其實不嚴重。
但時星不清楚啊,他消完毒,有些擔憂,“你這傷口是不是得去醫院看看?”
君如月大概猜到了知道“醫院”是何意,他也知道自己的情況,對著時星道:“不必,小傷而已,幫我上點藥包紮起來即可。”
時星覺得不可,但又想到大晚上的也不方便,就聽他的話,拿出了爺爺一直常備在家裡的偏方,一些粉末狀的藥給他塗上,邊塗邊觀察他的表情,生怕弄疼人家。
“你是從月亮上來的嗎?”時星還是按捺不住內心的好奇,“你難道是男嫦娥?還是說你是砍樹的吳剛?”
問題越問越離譜。
君如月覺得他說的話太荒唐,下意識就要扭頭看他,時星的腦袋幾乎挨著他臉頰和脖頸,君如月一扭頭,時星的細密又軟綿的頭發就擦到了他臉上。
時星先反應過來,像受驚的小動物一般,猛地往後退。
君如月瞧見他的動靜,有些玩味地笑了笑,太容易受驚了,膽子還小,實在難得一見這樣的人兒。
“我不是從月亮裡來,不是嫦娥,但我是可以和嫦娥相媲美的美人,如何?”
這人果真怪,和嫦娥仙子比美。
2.
怪人說他叫君如月,如月,所以這就是他敢和嫦娥比美的原因嗎?時星沒敢問。
今天實在是太晚了,時星安排君如月在自己房間裡睡,自己跑去他爸媽的房間裡睡。明天再想君如月的事情吧,時星把腦袋埋進枕頭裡,進入夢鄉,結束他這刺激的一天。
君如月可不如時星那樣困倦,他很清醒,但又有些不清楚。陰差陽錯來了這麼一個陌生的世界,他不清楚為什麼,倒是也不必因為這個煩惱,他在天月已經大仇得報,無牽無掛,換個地方未嘗不可。興許是月神垂憐他為報仇費儘心思十幾年,給了他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
天月人信奉月亮,時星說他是從月亮裡掉下來的,尚可。
君如月想完這些,又開始思索往後。這個世界與他原來的國家全然不同,他不得不仰仗唯一認識的時星,幫他快速的熟悉起這裡的一切,生存下去。他回想今日關於來到這裡的一切,時星此人,性子單純,膽小卻善良有餘,年歲與他相仿,是個好相處的。
好相處的時星在第二天早上就起床做了早飯,等剛學會使用衛生間各類設施的君如月洗漱出來。
君如月穿上時星給他拿的他們這裡的衣服,是時星爸爸乾淨的舊衣服,普通的白色短袖和黑色運動褲。天月人從不過分的暴露身體,君如月皺著眉頭扯了扯身上怪異的衣物,還是出去了。
咦,怪好看。時星看了一眼出來的君如月,長發隨意散落在背上,身姿挺拔。隻是眉宇輕輕的擰著,顯然是非常不適應。時星招呼君如月坐到客廳,又把電視打開。
“這是何物?”君如月看著這麼一個大盒子又有人還會發聲,還不斷的變化,難掩疑惑。
“電視。”時星把筷子遞給他,自己喝了一口豆漿,又補充到:“就是一個有很多這個時代信息的東西,你可以看看。”
時星說到了點子上,君如月就是想快速的知道關於這個世界的信息。他盯著電視看了起來,麵前擺著香氣四溢的小籠包和豆漿,豆花,被他視若無睹。
時星不得不提醒他吃飯,君如月這才將視線擺到這一方矮幾上的吃食,欲言又止。
“這個,甜的。”時星指著杯子裡的豆漿,又指了指一旁的豆腐腦,“這個,鹹的。”
“豆花如何成了鹹食?”
“因為我們是北方人。”時星回他的話,他估計君如月是個南方人,喝的豆花是甜的,南甜北鹹。
就因為這食物上的差異,一下子引起了時星肚子裡更多的問題,他也不像昨天那麼拘謹害怕,語調輕緩的開始問了。
“你是從哪裡來的啊?怎麼穿越過來的?還能回去嗎?你們那裡是什麼樣子的?回不去了你有什麼打算?你要去哪?”
君如月被時星一連串的問題砸中,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時星在他一雙瀲灩眼眸的注視下,生出了一點緊張,心想自己是不是越界了,他抓起杯子掩飾性的喝了一口豆漿,戰略性的轉移視線。
“不回,留在此處。”
“哦”時星點點頭,不在意君如月隻回答了他一個問題,又接著道:“那你得把你的頭發處理一下,不然一點都不像這裡的人。”
君如月聽他這麼說,慢條斯理的把嘴裡的包子咽下去,抬頭看他,時星的頭發短而柔順,軟軟的貼在頭皮上,額頭前有一層薄薄的短發,在他的眉毛附近停下,看著很乖巧。
他思索了一會,覺得時星這樣的頭發不適合自己,問道:“此處的人沒有蓄長發的嗎?都是你這般的短發?”
“當然不是,有好多發型的。留長發的還是女孩子多一點,也有留長發的男人,不過像你這樣的少。”
君如月長發及腰,眉眼精致,言談舉止中又都是古人做派,放在現代人堆裡,太紮眼。想要融入現代生活,還是剪掉長發好。
“那就剪了吧,可有剪刀?”
時星聽他說完,瞪大了眼睛。“你要自己剪?”
君如月挑眉看他。
“還是不要了吧,一會吃完飯帶你出去剪,讓理發師給你挑一個合適的發型剪。”時星阻止了他的想法。
“也好。”
“但是,你沒有錢怎麼生活啊?”時星又替他想到一個大問題,“而且你住在哪啊?”總不能讓他這麼一個美人睡大街吧。
“可有當鋪?”
“當鋪?”時星一下子還沒反應過來,“哦哦,有的,不過這鎮子上太小了,得去城市裡。”
“我那有塊成色不錯的玉佩,煩請你幫我典當,錢財自然就到手了。”君如月話音一轉,“還要勞煩你再照看我一段時間,讓我熟悉這個世界再另做打算。”
時星聽完他的話就沉默了,他這是讓自己收留他的意思吧。收留一個陌生人,管他吃住,時星覺得不妥。
君如月見他麵色不定,又道:“我雖品行端正,但對你們這裡一無所知,又無依無靠,隻認識你一人,實在是迫不得已。你放心,我會付你酬勞。”
時星沒回他的話,卻催促君如月快吃早飯,收拾好去外麵理發。
時星實在善良,雖然遲疑了但也沒拒絕君如月。君如月太特殊了,讓他成為這個社會的異類,承受異樣的眼光並不好,隻是收留他一段時間而已,應該沒什麼問題。
他馬上開學了,容城的家裡也沒人,爸媽短時間裡也不會回家,就讓君如月在他家住一段時間,幫他熟悉這裡的生活,就趕他自力更生去。
不一會兒,時星就覺得他的想法太過天真。養一個人哪有那麼容易,君如月長得人模人樣,如今卻連三歲小孩都不如,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要問。
從家裡出來沒一會兒,但凡沿路是君如月陌生的,有興趣的,都要來問時星幾句。走了沒幾步路,時星就有點口乾舌燥。
除了回答君如月源源不斷的問題,時星還要避著熟悉的街坊鄰居。鎮子就這麼大,走幾步路就會遇到眼熟的人,君如月在大街上太搶眼,時星也不想接收彆人不理解的注視,他都是能避就避,實在不行就含糊幾句。
好不容易領著君如月走到還算靠譜的理發店,進門前,他叮囑君如月進去之後看到什麼奇怪的東西,聽到什麼不懂的,都不要說話,他來溝通。
君如月也明白他的意思,進了門就閉口不言,聽著時星和理發的老板談。
“呦,你這朋友頭發這麼長。”理發店老板看到君如月的樣子,不由得感歎一句。
“是啊,不好打理,給他剪了吧。”時星接住老板的話。
“沒問題,是隻剪短還是弄個發型吧?帥哥。”這一句明顯是在問君如月。
君如月先時星一步反應過來,向時星抬了抬下巴,“聽他的。”
時星很快接老板的話:“剪個靚仔一點的發型。”
老板笑,“那就剪個男明星們最流行的發型吧,你朋友長得俊,剪什麼都好看。不過,要想一直靚下去,平時還是要自己多打理。”
男明星是什麼?君如月想問,但又克製住了自己。總感覺問出來會全場尷尬,還是私下再問時星較好。
3.
君如月跟著時星回了小院,他也沒想來問時星男明星是什麼。
他們兩個從理發店出來,時星就帶著他去買了衣物。一下子讓君如月大開眼界,這裡的衣服和天月的沒有一點相似之處,民風開放。
君如月內心拒絕,但拒絕無效,他得適應。好在來往的人都這麼穿,他也剪了一個這裡的發型,沒有人會向他投來奇怪的目光。
偶爾也有人看上他一眼,多是女人,相中他的皮相而已,他也不在意。
回到小院當中,君如月這才有功夫打量他掉落的地方。
庭院不大,角落裡堆放著雜物。最引人注目的是,院子中間有一顆粗壯的梧桐樹,枝繁葉茂,微風習習,樹葉也跟著沙沙作響,地麵上是斑駁的樹影。
昨夜他就掉在離這個梧桐樹不遠處的地方,月色奇特,他都沒在意這麼一顆龐然大物。
在君如月出神的時候,時星把一張小桌子和兩張椅子搬到樹底下放好,又取出幾本書來。
“你坐在這裡看會書,抓緊一切時間了解這個時代。”時星又來安排君如月了,“對了,你們寫的是繁體字,我們常用簡體字,你要是看不懂,就翻這個。”
時星指著桌子上一本厚厚的,相較於其他書算是小的一個。
是時星給他從不知道哪個角落裡翻出來的一本《新華字典》。
君如月拿起來翻了翻,書頁已經泛黃,還缺失了幾頁,散發著一股不怎麼好聞的黴味。
“不要介意,我上小學用的字典了,年代久遠,破一點正常。”時星從屋子裡端出兩杯水來,看到君如月捧著他那本破舊的字典,微微有些害臊。
君如月伸手去拿水,看了一眼時星,說道:“無礙。”
時星能收留他已經是善心大發了,君如月這會兒哪裡會計較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
時星輕輕地彎了嘴角,把杯子裡剩餘的水一口下肚,“你看吧,我去做飯。”
折騰了一上午,該到做飯的時間了。時星剛邁開腿走了一步,突然想起來君如月的傷。
他又折過來,一臉苦惱地說:“我忘記帶你去醫院看看了。”
君如月真沒想到他還惦記著自己的傷,一時間也沒能及時勸慰麵前這個單純的少年,隻聽到他又說道:“下午吧,下午我一定帶你去看看,可彆留疤了。”
那麼白皙修長的脖頸多一道猙獰的疤痕可太可惜了,時星看著君如月脖子上被白紗布遮起來的地方暗想。
君如月輕輕地笑了笑,“倒也沒什麼,疤痕而已。”
“要的要的,現代的細菌可比你們古代的時候多好多,傷口說不好會發炎,發了炎處理不好就不是留疤那麼簡單了。”
又是細菌。君如月暗自想,這東西是有多可怕?
他朝時星招了招手,“你快教我如何使用這本書,我要查查細菌。”剛才簡單的翻了翻,君如月大概知道這書是作何用了。
時星想著他這麼大一個人,還得讓自己教他用字典,沒忍住笑出了聲。
君如月看他,眼神中多一點疑惑。
時星馬上把臉撇過一邊,調整自己的表情,接著才靠近君如月。
“哎,你多大啊?”時星問他,君如月看著年輕,估計和自己差不多。
“多大?”君如月沒能反應過來,他是指……?
“哎呀,就是你芳齡幾許?”時星都開始亂說話了。
“男子怎能用芳齡?”君如月瞥他一眼。
“意思到了就好了嘛,你快說。”時星催他。
“二十有二。”
時星“哇”了一聲,“你才比我大兩歲。”
“但我可沒你這麼純良天真。”君如月看著他什麼都寫在臉上的樣子,不嚴謹地多說了一句。
時星反駁他:“我純良天真怎麼了?不然你能進了我家的門?”
我們就姑且認為時星這孩子他心大吧。
君如月嘴裡的話一噎,無法反駁。
“你還是進來看電視吧,跟著電視上學學現代人的說話方式。”
於是乎,君如月開始長達三天的“電視人”生活。三天裡,他不是在看電視,就是看時星房間裡的書。除了那天下午和時星去了醫院,他們就一直在家裡待著。
第三天的時候,時星的爺爺奶奶從外麵探親回來了。
他們沒有對家裡突然造訪的陌生人感到詫異,時星在他們回來的前一天就打電話告訴爺爺奶奶家裡來了一個他的同學,和他玩幾天他們就一起回容城。
時爺爺時奶奶都是慈眉善目的人,尤其是時奶奶,剛進門就拉著君如月問東問西。
君如月有點受寵若驚,又怕說的話不牢靠,大都數時候就笑著,也憑借這幾天學的東西,巧妙的應著兩位老人的問題。
還好有時星。
兩天以後,他們在時爺爺和時奶奶依依不舍的目光中離開了這個小鎮。
八月底了,時星馬上要開學。
他在容城大學讀漢語言文學專業,過了這個暑假的尾巴,他就是大二的學長了。
時星家就在容城,離容城大學不遠。因為他父母都常在國外工作,不怎麼回來,他也就乾脆住學校了。
眼下多了個君如月,這人還需要他照應著,時星不得不準備回家住。
下午七點,時星費勁地拖著因為沒有坐過任何現代交通工具而暈車的君如月沉重地推開了家門。
君如月麵色慘白,陷進了沙發裡,腦中回想起那幾種讓他匪夷所思的工具,胃裡翻江倒海不停歇。
時星進了廚房,燒了一壺熱水,給君如月倒了一杯出來。
“你還好吧?想不想吐?要我扶你到衛生間嗎?”時星關心道。
君如月看起來真的是虛弱壞了,小幅度地搖搖頭。
“那你先休息一下,等水不燙了喝點水,我出去買點東西。”
太長時間沒回這邊,家裡什麼都缺,還要給君如月買一點日用品。
時星出了門,去了家附近的一家超市。他推著推車慢慢逛著。
超市裡人依舊不少,三三兩兩的人結伴而行,隻有很少一些人和他一樣,是一個人。
時星其實不喜歡逛超市,因為他總是一個人。
父母經常不在家,他性子又軟不太會處理人際關係,有的時候會覺得孤單,尤其是做像逛超市這種慢節奏的事情。
但今天不一樣了,他家裡有個人,他是有目的的在做這件事,而且,下次可以叫君如月陪他一起來。
時星有種預感,他的生活會變得不一樣。
因為君如月。
4.
時星回到家的時候,君如月還坐在沙發上,神色舒展的在看電視。
君如月已經能熟練的打開電視了,果然不管是古代人還是現代人,對於電子產品的應用都是得心應手。
時星提著東西放到客廳的茶幾上,問他:“不難受了?”
“好多了。”君如月把目光轉向了年前的一大包東西上。
時星見他好奇,便往出掏東西,每往出放一個,就要告訴君如月這是什麼,乾什麼用的。
“這些都是給你的。”時星指著一堆日用品和他說,自己又提上一堆廚房裡東西進了廚房。
君如月也跟著他進去了,時星看他進來,和他說話:“晚上吃涼麵吧。”
“好。”君如月應他的話,手裡拿著一塊通體碧綠的長型玉佩,翠嫩的顏色一看就知道是好的。
君如月靠近時星,弓下腰,準備往時星腰間係上。
時星被他猝不及防的舉動嚇得往旁邊一縮,不小心帶動了手邊的鍋鏟,發出了刺耳的聲音。
時星嘴角緊繃,“你乾嘛?”
君如月站直,沒想到相處了這麼幾天,靠近時星他還是一驚一乍的。
他把玉佩拿起來,伸到時星麵前,“這個給你。”
時星看著玉佩,想起君如月說過他有一塊玉佩,要給他做酬勞。
時星接過玉佩,放在手裡是溫熱的,沾了君如月手上的溫度。“這值多少錢啊?”
君如月也不清楚這塊從天月皇帝手裡得來的價值連城的玉佩,換算成如今的錢財是多少。
他隻粗略地說了一句:“很多很多。”
“這玉佩你是怎麼來的?”時星又問。
“皇帝賞的。”
時星聽他這麼一說,立馬看著他:“你是什麼來頭啊,還能被皇帝賞賜。”
“天月國的祭司。”一個遊走在皇帝和國師之間的人。
“厲害啊。”時星誇他。
君如月沒有再搭話。
時星把玩了一會兒玉佩,抬頭看君如月:“送給我了嗎?”
“你可以拿去賣掉,就有很多錢了。”
時星彎了彎嘴角:“可是我不想賣。”
時星好像是在不自覺地撒嬌。
君如月想,那他必須想其他辦法解決錢的問題,他不能總依靠時星。
鮮香美味的雞絲拌麵上桌已經是半個小時後了,時星和君如月麵對麵坐著。
君如月又問起時星錢的事情。
時星聽了君如月問他的問題,開始想:什麼最賺錢?
現在這個時代,處處都要說學曆,君如月一個沒有任何文憑的人能做什麼工作?
總不能讓他去刷碗端盤子吧,那也和他的氣質太違和了。
可以當明星!那個掙錢多!
時星靈光乍現。
可是君如月會唱歌,跳舞,或者演戲嗎?難道讓他去當花瓶?
君如月不知道時星內心怎麼想的,但他知道時星一定有想法,就憑他神色一直在變化。
君如月喊他:“時星,你在想什麼?”
“啊?”時星看他,“能快點賺錢的方法倒是有,不知道你行不行。”
“說來聽聽。”
“你長得好看,可以當明星,這種工作掙錢快而且多。”時星吃了一口麵條繼續道:“但是你會唱歌,跳舞,或者演戲嗎?”
君如月聽完他的話,神情嚴肅:“那不是戲子嗎?取悅他人?”
“嚴格點來說也不是戲子,但是好像你說的也沒毛病。”時星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找到一個在播的電視劇,和君如月普及。
“你最近也看了不少電視劇,這些演電視劇的人都是演員,他們負責跟著劇本演。”時星又換了一個節目,一堆漂亮的男人正在唱唱跳跳,“這些人呢,就是偶像,通常都是唱唱跳跳,大多是吸引小姑娘們。”
君如月眼底的不讚同都快跳出來了。
時星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不可能願意嘗試後者,問道:“演員呢?你可以嗎?你會演戲嗎?”
君如月點頭,“可以試試。”
君如月是會演戲的,他過去周旋在皇帝和國師之間,慣會偽裝。把真實的自己隱藏起來,變成彆人想看到的樣子而已。
“但是怎麼才能讓你被看見呢?”時星又說道:“你得被人看到才行,要不然沒有公司看中你,你也做不成演員。”
怎麼能讓彆人看到?
上網啊!
短視頻時代,不缺曝光,君如月又這麼好看,還有氣質,不怕火不了。隻要他火了,肯定會有娛樂公司來打探。
時星覺得他替君如月找到了致富密碼。
時星三下五除二吃完飯,跑去房間裡翻出一個舊手機。
君如月把他的舊手機拿在手裡,學著時星平日裡的操作,把手機打開。他
按時星說的,打開那個短視頻軟件,上下滑動,看了幾個視頻。
發什麼的都有,搞笑的,看臉的,做飯的,變裝的,看的君如月眼花繚亂。
當晚,一個id為“君如月”的新用戶在某音注冊成功。
君如月連夜學會了拚音打字,還刷了一晚上的視頻。
隔天時星看到君如月眼底淡淡的黑青,試探地問他:“你不會刷了一晚上視頻吧?”
君如月沒否認。
電子產品害人,古代人剛玩手機就沉迷了。
事實上,君如月沒有沉迷,他是研究了一晚上。比如說,這個軟件怎麼用,有什麼功能。如果說他也開始拍視頻,拍什麼類型的會火,會有時星所說的曝光度。
君如月研究的結果就是,他的臉和聲音最為好用。
時星說要帶他去辦個身份證,身份證辦好之後他要去書店買一些書,既然決定了要當演員還是要了解一下相關知識。
這個時代有一點很好,找東西便捷多了,時星說的那個百度,甚好。
時星帶著君如月去辦身份證,辦理手續的是個女警察,見了君如月表情都溫柔的不像話,君如月拍照的時候還多次提醒他整理自己的儀容。
果然,好看的人就是會被偏愛。
不過,君如月也算是正式成為這個時代的人了。
手持一張身份證,走遍中國土地都不怕。
雖然身份證得一個月後才能取。
5.
君如月看時星一回家就鼓搗一台機器,還有一個“三條腿”的架子。
他說,那是一台相機。既然準備要拍視頻,就弄點專業的。
他們現在位於時星的房間。
君如月安坐在時星的書桌前,抽出書架上的一本書翻開來看。
,
不必擔心他不認識上麵的字,簡體字難不倒他。
午後陽光從窗口的一方天地傾灑進來,投在君如月身側,把他融進了光影中。
時星把攝像頭對準他,喊君如月:“你在看什麼書?”
君如月抬頭看他,手指也抬起來按住書頁,他的一整張精致容顏暴露在鏡頭裡,嘴角微動:“你的中國古代作品選。”
時星被他盯著一看,反應遲鈍了幾秒,匆匆按了暫停鍵。
他沒立刻和君如月搭話,和好看的人對視心跳會加速。
稍稍平複之後,時星若無其事的把相機拿下來給君如月看。
“怎麼樣,都用不著修。”時星給君如月重複播放了幾遍。
君如月看著自己的一舉一動被定格下來,重複播放,倒是覺得有些彆扭,這和照鏡子的感覺還不一樣。
時星問他拿了手機,帶上相機跑出去。
不一會兒,就又跑進來了,這次手裡隻有手機。
時星把手機拿給他看,那個他昨天注冊的賬號,已經有了第一個作品,就是剛才拍的那個。
時星幾乎沒修,隻加了一個合適的濾鏡。
君如月的手指在屏幕上點了幾下,一個紅心出現了。
時星看了他的動作,驚訝地看著他:“你給自己點讚。”
“不可以?”君如月睨他一眼,又問:“你的id是什麼?我們互關一下。”
不得不說,昨天熬夜刷視頻的效果顯著。
時星成為了君如月的第一個粉絲,他也是君如月的唯一關注。
意料之中的,君如月火了。
就像他們預想的那樣,因為君如月精致的長相,珠圓玉潤的聲音小火了一把,一夜之間也有幾萬的粉絲。
時星發現君如月在某音小火了,他當時已經開學,正在學校上課。
他從隔壁座位偷偷摸魚的一位女同學手機上的瞥見君如月,那位女同學正在狂點小愛心,而這個視頻已經有了幾萬的點讚。
時星趁課間給君如月打了一個電話,他的聲音裡帶著雀躍:“君如月,你火了!”
有所目睹的當事人淡定表示,他已經知道,他們還需要再接再厲,抓準這個時機。
時星表示,真上道。
閒聊幾句視頻的事情之後,君如月就問他:“你什麼時候回來?”
“要等到七點左右了。”時星說:“到時候你在小區門口等我吧,我們一起去超市買點東西。”
“好。”
逛超市不是還能聽彆人說話嗎,君如月需要這樣的機會。
時星靠近君如月,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低頭:“多觀察,少說話,有什麼問題回家再問。”
君如月這次可沒聽他的,他隻說了一句:“不至於。”
該問的還是問,該答的隻好答。
走過零食區,君如月指著一袋吸吸果凍,問:“這是什麼?”
身後走過一個人,扭頭看了他們一眼。
時星壓低聲音:“吸吸果凍。”
君如月可能還想問:好吃嗎?然而他沒有,手直接放到貨架上:“我要拿一個。”
君如月都有了,時星怎麼能沒有?
時星也挑了一個。
走過水果區,一股臭味撲到君如月鼻子裡,他努力控製自己的表情,閉氣又問:“什麼東西這麼臭?”
時星神情淡然:“榴蓮,一種水果,聞著臭吃著香。”
君如月一臉嫌棄,拽著時星火速離開現場。
時星不厚道地笑出聲。
君如月瞅他,“快買菜,餓了。”
這回君如月總算不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小白了,不僅看著時星挑,他自己也會把想吃的放進籃子裡。
時星起了逗弄他的心思:“你拿的啥就自己做啥。”
沒想到君如月很爽快地答應了:“沒問題,我看了好多做飯的視頻。”
呦,學得挺快。
酒足飯飽之後,時星拆了一個快遞,一頂假發,給君如月的。
他想讓君如月穿上古裝拍個視頻,他來的時候穿的那身墨色長袍還留著。
君如月彆彆扭扭地戴上了那頂假發,穿上他以為再也不會上穿的衣服。長身玉立,自成一道風景。
他們已經研究好要拍一個什麼樣的視頻了。
讓君如月演起來。
時星想的是規定一個情景,讓他演。
最後兩人商量之後決定拍一個展示君如月眼技的內容,有關於愛情的。內容可能還很俗套,也可能有人拍過類似的。
當看到你心上人朝你奔來,但最終她告訴你,她要嫁給彆人。
君如月需要展示起伏的情緒和眼睛裡的流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