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虛榮 讓我們趁青春年華好好虛……(2 / 2)

底層的光芒 斯中達克 4288 字 11個月前

“你能具體點嗎?”小潔還是雲裡霧裡。

“你讀過魯迅的《阿Q正傳》嗎?”

小潔點點頭。

“就好比阿Q,他明知道自己打不過人家,但他渴求打人的快感,於是就不惜被嘲笑以及疼痛等代價,打自己的臉以滿足這種欲望。

“或者還有一種虛擬攀比心理。有些人常常做出一些炫富的行為,花大價錢買一些自己根本不需要的東西。但其實根本就沒有人跟他攀比,那個攀比對象是他自己臆想出來的。”

小潔若有所悟。

不一會兒,列車就到達了二泉路站。兩人下了車,告了彆,往不同方向的兩個出口走去。

待小潔走遠了,莊曉欣卻突然調轉方向,重新進站,踏上了與來時方向相反的列車。

誰也不知道她是想乾什麼,會在哪一站下。

回到家,小潔將書包往旁邊一扔,快速扒完了晚飯,走進熟悉的房間,關上房門,一個人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上的燈,大腦飛速的運轉。

虛榮心。這三個字一直在小潔的大腦中盤旋,揮之不去。

還有打自己臉的阿Q。

還有與臆想的攀比對象攀比的人們。

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信競——莊曉欣在地鐵上說的那些關鍵詞不由自主在她腦海裡再次浮現。

自我滿足——近幾年,夯基計劃政策變本加厲,競賽對升學、對以後人生的發展幾乎毫無用處。就算有資格參加NOI,就算有幸拿到一塊金牌,那也隻能是典型的自我滿足。

過度強烈需求——這就太顯然了。搞競賽的人們,那個不希望進省隊拿塊獎牌?犧牲那麼多提升文化課的時間,甚至可以說犧牲高考的分數,就為了實現上述目的,這不是過度強烈需求還是什麼?

不惜一切代價——這一點在信息競賽中體現的尤為明顯。半夜三更,放棄本來就少得可憐的睡眠,起來打Codeforces,搞得第二天昏昏沉沉,這不算代價嗎?因為競賽原因,與父母發生爭執,搞的家庭氣氛緊張至極,這代價還不夠大嗎?

不,不可能,我在想什麼。盧小潔使勁甩了甩頭,儘可能使自己保持清醒。自己當時滿懷期待踏入機房,第一次就深深愛上了它;四處奔波打各種比賽,卻從來都沒覺得苦;不顧夯基計劃政策的限製和父母的反對,毅然選擇繼續,一往無前,難道這般熱愛,就可以用“虛榮心”三個字簡單概括?這也太搞笑了吧。

然而,小潔絞儘腦汁,在床上翻來覆去好一會兒,卻無法找到一條使自己滿意的能夠推翻上述想法的理由。

她彆無他法,隻能承認。

沒錯,曾陪伴她六年、與她並肩走過無數艱難險阻的,隻不過是一顆虛榮心而已。

她的努力,她的奮鬥,她每一個夜深人靜的夜裡桀驁不馴書寫代碼的身影,每一次不離不棄調試錯誤代碼的經曆,每一回AK的喜悅,每一場爆零的淚水,每學會一個新算法的成就感,每一次FST的遺憾,都隻不過是毫無價值的,應該被丟進垃圾桶的廢物。

一股清澈而滾燙的液體從她的眼角湧出,漸漸充滿了她的雙眼,在她的眼裡漫無目的的打著轉,仿佛在替她訴說心中複雜無比的情感。一會兒,她的眼裡再也容不下這麼多液體,液體如瀑布般從她眼旁一泄而下,在淡粉色的被單上漾開一大朵一大朵不規則的水漬。

趕緊跳出這個被虛榮心粉飾的大坑吧——彆在這個泥潭裡越陷越深了。

一個想法給了她些許安慰。小潔又回想起寒假那天做的那個夢——好像還挺有道理。她之前所做的,所謂信息競賽,隻不過是那個虛無縹緲的“自己”——也就是外物的一部分。而“虛榮心”,就是外物控製自己的手段。小潔突然意識到她已經戰勝了那個“自己”——雖然她至今沒有搞明白那個“弱點”是什麼。

也許是朋友的力量?或者說,是旁觀者的力量?

煙癮者需要喝大量戒煙茶,吸毒者需要去戒毒所接受常人無法想象的折磨,還不一定有用。而莊曉欣地鐵上的一番話,讓自己瞬間醍醐灌頂,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擺脫了信息競賽的毒害。

莊曉欣,謝謝你。

對了。小潔好像忘了一個人,那就是與她一起受害其中無法自拔的朱儀征。

作為他最好的朋友,她有必要將他從泥潭中救出來。

想到這,她立馬拿起身旁的手機,打開□□,點擊通訊錄中的“朱儀征”。

“儀征,跟你講個事。這件事非常重要。

“你可能不能接受。我知道你很熱愛信息競賽——和我一樣。但這種熱愛危害極大,就像毒癮一樣,讓你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她把剛才對自己說的話又同朱儀征說了一遍。

“我們還是早點退役吧——退的越早,毒害越小。”

不一會兒,朱儀征便回複了。

“冷靜點,小潔。我知道你可能受了某種刺激。但理智的想一想,自己在這條路上走了這麼遠,輕言放棄是不是有點衝動。”

小潔急了。

“不,真的,真的不是一時衝動!這確實是虛榮心在作怪,隻是你感覺不到!”

“如果你把這叫虛榮心,那也讓我們趁青春年華好好虛榮一把。我無怨無悔。也許這就是年輕的意義。”

小潔快哭出聲來了。他怎麼這樣頑固,就像戒毒所裡的吸毒者一樣?這……這該怎麼辦?

她不忍心看著自己最好的朋友之一繼續受這種毒害。越想越可怕。

那天晚上,小潔毫無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