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NOIP前一天的中午。盧小潔端著打好的飯菜，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找到一個沒人的角落，邊吃邊想上午沒解決的數學題。

“嘿，主席，你怎麼在這裡。”一個俏皮的聲音從小潔旁邊響起。是夏珍和莊曉欣。小潔將自己的餐盤稍微收了收，讓兩位女孩坐下。

“主席，最近怎麼樣？是不是很忙？”莊曉欣用一種關切的知心姐姐的語調問。

“還好吧，沒什麼事。”

“沒什麼事？你明天不是要去比賽了嗎？”夏珍插了進來。

“比賽？NOIP？我早已擺爛了！”

“擺爛？彆忘了你可是那個好學上進的盧小潔哦！”

“就是！主席怎麼能擺爛呢！你要做好帶頭表率！”莊曉欣的口氣中帶有了一些開玩笑的質問。

“你那天在地鐵上不是跟我講了虛榮心的特征嗎，我那天晚上分析來分析去，這種學科競賽完全符合虛榮心的所有特質。”小潔將她那天的想法一五一十的跟莊曉欣講了一遍。

“哦，那可能確實有點，”莊曉欣清了清嗓子，“不過，你學了那麼多，考試考好總不錯吧！這可不是虛榮心哦！”

“對啊，”夏珍補充道，“儘力而為，沒有什麼可以猶豫的。對了，聽說這次NOIP考的好的同學有提前體驗學生教練的資格哦，好好表現吧！”

一聽到“學生教練”四個字，小潔立刻興奮起來。

當年，她還在大嶠初中時，幾乎每次集訓都是學生教練——也就是該校曆屆畢業生中的大佬——講課，主教練一般很少參與課堂。她當時立即對這種循環往複的教學方法產生了興趣，也夢想著自己有朝一日能當上學生教練。

這次，機會就在眼前，況且莊曉欣本人都說了這不是虛榮心，為何不去拚一把呢？

那天晚上，具區二中的所有信競生全都被召集到了機房裡，進行考前最後一次衝刺。小潔意識到前階段太擺爛，以至於很多算法都忘了。她不顧一切的拚命看算法、背板，一反以往無所事事的常態。

第二天比賽時，小潔就像暑假裡那樣一絲不苟的做著題。考完後，她胸有成竹的走出考場。這次切掉了兩個題，三四兩題也不是沒拿分，國一應該穩了吧。

那天晚上，她做夢都在想著自己拿著人生中第一張國一證書，驕傲的站在教師機前給低年級同學講課的場景。

11月28日，十一月最後一個星期三，是FCC近幾年公布NOIP考試結果的固定日子。

那天集訓，小潔早早就來到了機房。教師機的屏幕上，掛著那份她期待已久的考試成績。

小潔將排行榜翻到了220分上下的位置，心臟隨著眼睛在顯示屏上的不斷跳動而怦怦直跳，右手邊顫抖邊操作著鼠標滾輪慢慢的上下滑動。突然，一行記錄進入了她的眼簾：

JZ-00088 朱儀征 男高二具區市第二中學 230 國家一等獎孫華雲

朱儀征，那個被虛榮心腐蝕的隻剩一具屍骨的家夥，竟然考這麼高！

彆擔心，小潔轉念一想，現實是不會讓虛榮心得逞的，我肯定得考的比他高才對。於是她將排行榜一點點往上翻。結果，翻到最頂端，都沒有看到自己的名字。

她慌了，手腳抖得更厲害了。她不情願的滑動鼠標滾輪往下翻。翻到200分時，最後第二欄“獎項”的內容由“國家一等獎”變成了“國家二等獎”。

一絲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但她唯一能做的，是咬咬牙繼續往下翻。

每動一下鼠標滾輪，都好像一台壓路機從她身上碾過。每翻過一條記錄，都好像屏幕裡射出一根箭，正中她的心臟。

終於，在無數次艱難的心理崩潰與重建後，小潔翻到了自己的記錄：

JZ-00468 盧小潔 女高二具區市第二中學 155 國家二等獎孫華雲

比國一線整整低了45分。她的身子猛地一顫。沒戲了，這下沒戲了。學生教練的場景如一個巨大的泡泡，在她腦中瞬間四分五裂。

不會的，小潔安慰著自己，孫老師一向客觀公正，應該不會以這一次的成績決定一切。自己暑假集訓時表現那麼好，還怕什麼？

她就這樣邊安慰著自己邊回到了座位。

不一會兒，人來齊了，孫老師也進來了。小潔的雙眼緊緊地盯著孫老師的雙眼，眼裡寫滿了緊張和期待。

“這次NOIP成績出來了，”孫老師清了清嗓子說。

機房裡一片寂靜。小潔感到她的心臟都要從嘴裡跳出來了。

“朱儀征同學A了兩道題，獲得了全校最高分230分。高一的孫惠昭同學獲得了204分，同樣也是國一。盧小潔和譚欣成兩位同學獲得了國二。”

小潔急切地期待他下麵的話。

“還有一件事情，最近我工作有點忙，所以我需要一位同學做學生教練給大家備課、講課，

小潔又猛地一顫，緊張的雙手雙腳都冰涼。快點提暑假集訓的事情呀！

“那就麻煩我們這次考的最高的朱儀征了。朱儀征，你願意嗎？”

“憑什麼！！”小潔心底的那道洪堤猛然坍塌，憤怒的洪水咆哮著席卷了她的全身，使她根本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憑什麼隻看這一次！！”

“因為NOIP是官方比賽，是公平性最能保證的，也是最能說明一個人實力的。”孫老師仍然很平靜地說。

“我當然可以，”朱儀征說，“但是盧小潔這麼想當學生教練，我覺得還是成全一下她吧。”

“這可不行，我們原則還是有的，誰考得高誰當。學生教練既然是教練，那就要求他的實力高於其他所有學生，當然要第一才能滿足要求啊！”

小潔依然沉浸在憤怒中。她在機房裡煎熬的度過了半個小時，然後快步跑向自管會，頭也不回。

“主席，來這麼早？”夏珍一看到小潔，就撲上去摟住了她。

“嗯。”小潔隨口應了一聲，然後不聲不響走向了自己的座位。

“主席，”一旁的莊曉欣對她豎起大拇指，“你今天看起來很有氣質！”

夏珍也隨著豎起了大拇指。

小潔睨了她們一眼，一聲不吭的低著頭。氣質能當飯吃嗎，她想。沒有學生教練的資格，就彆給我提這些沒用的東西。

“主席，你怎麼不說話？”莊曉欣輕輕拍了拍小潔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