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點四十分,三人登上了站台。
他們所在的車廂前,數十人在排隊候車。三人排在一起,還在討論著剛才看的算法,以及AFO後的新生活。
排在他們前麵的是一個中年男子,身材微胖,拖著一個行李箱,行李箱上放著一個公文包。三人候車、討論的過程中,他不時地打量著他們,好像似曾相識一般。
列車蜿蜒著身子緩緩駛入了站台。三人上了車,找到了座位。
三人的座位呈“L”形,朱儀征坐8B,譚欣成和孫惠昭分彆坐8C和7C。而朱儀征旁邊的8A,坐的就是那個中年男子。
火車開動的前幾分鐘,他們一直保持著沉默。過了一會兒,譚欣成打破了這種沉默,繼續剛才的話題。
“你們去年拿了國一,明年如果有省選還準備去考嗎?”
朱儀征也不確定——畢竟學校取消了競賽,報名、組織這些都成了問題。正當他低頭思考時,旁邊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一定要去考。抓住這個機會。加油。”
朱儀征嚇了一跳。他看看旁邊那個男子,是個百分之百的陌生人,但卻充滿鼓勵和期待的看著他,仿佛他所做的決定與自己有關似的。
“哦,謝謝。”朱儀征還是想不通男子這樣做有何用意,隻好尷尬地道了句謝,然後就當什麼也沒有發生,繼續和學弟們聊剛才的話題。
“那你們有沒有想過報名和組織的問題?”他將剛才的顧慮講了出來。
“我們到時候問問學校,看它能不能最後滿足我們一次。”孫惠昭提議。
“彆妄想了,”朱儀征擺了擺手,歎了口氣,“學校都取消競賽了,它所傳達的暗示還不夠明確嗎?”
“有道理。”孫惠昭點點頭。“那怎麼辦?”
“彆擔心,”那個中年男子的聲音再次響起,“我有辦法。”
你?你是誰?你有辦法?你隻聽到了“報名”,還沒聽到要報什麼名,你就有辦法出來了?
朱儀征頓時產生了疑心。他幾乎敢百分之百肯定這個人是搞包辦然後從中牟利的騙子。
“你知道我們說的是什麼比賽嗎?”朱儀征還是打算試探一下他。
“NOI2037省隊選拔,如果我沒猜錯的話。”
朱儀征目瞪口呆的看著男子。“NOI2037”,這幾個字母和數字竟然如此流利的從他口中冒出來。這人多半不是什麼局外人。
“那……你有什麼辦法?”他來了興致。
“你們可以來我這兒集訓,然後在我們團隊的名下報名。”
“哦,謝謝,不用了。”白激動一場。原來是編程培訓機構的“托兒”在做推銷。
雖然現在學科競賽屢受打壓,但外麵的一些“野雞”編程機構的熱度卻絲毫不減。這些機構裡的推銷員整天就研究信息奧賽的比賽機製,把自己“偽裝”的很專業,但實際上他們對這門奧賽獨特的學習提升方法幾乎就沒什麼了解。
“你們再考慮考慮吧,我就給你們提供一個機會,不來就算。”那男子倒挺識趣,沒有抱著他們不放。
幾分鐘過後,乘務員過來查票。
“來,旁邊8B這位小夥,麻煩把你的車票拿出來。”她把譚欣成的票還給他本人,然後對朱儀征說。
朱儀征快速掏出自己的車票,交給了她。
“朱儀征,金陵到具區,8B。”
這個乘務員倒挺有意思。她每查一個人的票,都會把這個人的名字、上車站、到站和座位報出來,然後和手裡機器上的信息比對。
核對完信息,她將車票還給了朱儀征,用同樣的方法查了中年男子的票,然後揚長而去。
“同學,你就是具區二中的朱儀征?”中年男子問。
天哪,他……怎麼認識自己的?朱儀征再次好好打量了這個男子,仔細搜尋著自己的記憶庫,確實沒有任何結果。
“沒錯。我能不能問一下,你是怎麼認識我的?”
“因為你今年NOIP是你們學校考的最好的。”男子不緊不慢地說。
“那你為什麼要關注我們學校?”
“你是不是已經AFO了,卻很難接受AFO的現實?”男子沒有回答他,而是岔開了話題。
“沒錯,但……我們不得不接受。”朱儀征將學校取消競賽的事情和自己近兩周去外地求學的經曆一五一十的跟男子講了一遍。
“哦,取消競賽,這我早就聽你們孫老師說過了。”男子微微笑了一下。
“你認識孫老師?孫華雲?”
“我前年就跟他有來往了,”男子點點頭,然後又岔開了話題,“那我能不能了解一下,你對學校取消競賽的這一決定有什麼看法?”
朱儀征當然是很反感——他恨不得闖進校長室和校長吵一架。但他猶豫了一下,決定不要把自己這種激進的想法隨便跟彆人說。
“哦,沒什麼看法。”他敷衍了一句。
“彆遮遮掩掩的,自信一點,”男子似乎看出了朱儀征的心思,“校長的決定就一定是正確的嗎?你作為學校的一份子,對學校不得人心的決定有意見,這不是很正常的嗎?
“說實話,我也很反對你們學校的這種做法。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確定的道路,也都有在自己道路上前進的權利。這些道路應該是自然的、多樣化的,而不是受控製的、單一的,這才是正常的、非畸形的社會應該具有的樣子。學校以競賽沒用、需要提升文化課競爭力為借口,擅自將你們OIer追逐夢想的道路切斷,這不就相當於用自己的意誌強行規定學生所走的道路嗎?而道路的選擇決定了一個人的未來。以這種強行規定的手段塑造出來的學生,那還跟模具裡製造出來的零部件有什麼區彆?這樣的‘人’到社會上,那社會運作下去還有何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