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訓練的進行,朱儀征三人與光昕馨的友誼也逐漸加深。從一起聊天,一起學習,到幾乎每時每刻形影不離,他們之間的了解與認同漸漸地建立起來。在朱儀征的心中,光昕馨就如她的姓氏,像一束光,每當他們處於絕望與挫折的黑暗中時,她總能不偏不倚的照亮他們的心房;每當機房處於沉悶與抑鬱的邊緣時,她總能奇跡般地點亮激情的火光。
然而,一切一帆風順終將是會到頭的。
元旦假期的第二天,胡老師的培訓班組織集訓。中午休息時,大家像往常一樣做著自己的事,胡老師則刷著手機上的新聞。
突然,胡老師的坐姿從慵懶愜意的半躺一下變得筆直端正,仿佛座椅靠背上有刺紮著他。他的雙眼緊盯著手機屏幕,嘴裡猛地倒吸一口涼氣。
十二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他。機房裡一向溫馨和諧的氛圍瞬間消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高度的緊張和擔憂。
“有一個壞消息。我知道大家可能並不樂意聽,但這件事關係到我們所有人,我不得不講。”
他的聲音突然顫抖起來,焦急中透著一絲絕望和無奈。
教室裡依然鴉雀無聲。十二名同學麵麵相覷,等待著末日的到來或是死亡的審判。
之前遇到的挫折,遭到的反對,接受的冷眼,一幕幕情景重又在朱儀征的腦海裡浮現。儘管他在心裡不停的安慰自己這次不會有事的,但他的頭上,背上,以及攥緊的雙拳裡,沒有一處不被冷汗浸濕。
“魔都封城了。”
機房裡瞬間炸開了鍋。封城了,回不去了,這下完蛋了。一個個念頭如同一支支無情的箭,將同學們抱有的最後一絲希望紮的千瘡百孔。
“所以到底怎麼了?”前排一個男生率先從恐怖和絕望中清醒過來,急切的問。
“COVID-36已經傳到我們國家了,”胡老師看著大家,低沉而嚴肅地說,“就在幾個小時前,魔都出現了第一例病例。現在疫情已經在全市擴散開來,全市自報抗原陽性已經超過了一萬例。”
COVID-36是繼本世紀二十年代初“新型冠狀病毒肺炎”以來全世界最嚴重的一次疫情。疫情一個星期前爆發於印度,中國zheng府一直沒重視。直到幾個小時前出現第一例核酸陽性,魔都zheng府才突然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開始挨家挨戶發放抗原試劑,並采取封城措施,防止疫情擴散到其他城市。但已經晚了,那個首例陽性前兩天就從外地飛來,在魔都溜達了一大圈,接觸了無數的居民,直到感覺發熱惡心全身不對勁才去做核酸。而這次封城,是魔都15年來首次全域封控,令幾乎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兩分鐘前,zheng府突然宣布封城,我也是剛剛才看到消息。不過,”胡老師的語氣裡突然出現了一絲希望,“大家千萬不要慌張,我會想一切辦法儘可能把大家安排妥當。疫情是無情的,但請相信,我們這裡的同學都是耐挫力很強的,隻要大家有情,眾誌成城,我們一定會挺過這個難關的。我現在出去給大家找旅館,大家該做題的做題,該休息的休息,安靜的等我一會兒,不要有太多顧慮。”
說完,他邁著沉重而穩健的步伐,走出機房。
朱儀征盯著他的背影看了好久。疫情襲來,情況如此緊急,他卻能如此從容不迫,儘力把一切安排的井然有序,朱儀征感到發自內心的佩服。
其他同學也都凝望著胡老師遠去的方向。
他們沉默,天空也沉默。曾經無拘無束調皮玩耍的白雲,這時也拾取的消失了蹤影,隻留下一片深邃而祥和的蔚藍。而那無邊的蔚藍下,是無數顆正在默默祈禱的心。
幸運女神最終還是垂青了十二位追逐夢想的少年。
幾個小時後,胡老師喘著粗氣,急匆匆跑回機房,激動而充滿喜悅的告訴大家找到住的地方了。他幾乎跑遍了整個魔都,最後在嘉澱找到了兩家有空餘房間的旅館,分彆有三間和五間標間。
經過討論,朱儀征、孫惠昭、譚欣成、光昕馨和她的母親,以及另一位男生去那家剩餘三間房間的旅館,其中朱儀征和孫惠昭住一間,譚欣成和那個男生住一間,光昕馨母女倆住一間;另外七名同學和胡老師住另一家旅館;兩名成年人分彆負責看護兩個旅館的同學們。
鑒於十幾年前“新冠”疫情最終勝利的經驗,魔都政府並沒有采取完全封控措施。魔都地鐵照常運營,這給穿越半個魔都城去往嘉澱的老師、家長和同學們帶來了極大的便利。最終,朱儀征等六人在晚上十一點前順利抵達了他們的旅館。
一到店裡,已經疲憊不堪的朱儀征和孫惠昭便熄燈上床了。
孫惠昭很快睡著了。然而,不知怎麼,平時睡眠很好的朱儀征在床上翻來覆去,遲遲不能入眠。
“朱老師,你怎麼還沒睡著?”被朱儀征翻身聲音驚醒的孫惠昭關心的問。
“我……可能是到一個新環境不太適應吧。沒什麼大不了的。你趕緊睡吧,彆管我了。”
朱儀征好像並沒有對自己睡不著這事感到過於擔憂。
可是,過了淩晨兩點,他突然感覺腦袋裡有什麼東西一跳一跳的,臉頰也開始發燙,兩隻手不由自主的放到兩腿間取暖。
他突然感到不對勁,打開床頭燈,穿上衣服,拖著沉重的步伐去隔壁房間問光昕馨母親要體溫計。
“你……怎麼了?”光媽媽像受到了什麼刺激,從床上一躍而起。“你趕緊回被窩裡去,不要著涼。我去拿體溫計。”
朱儀征按她的指示回到了房間,頭重腳輕的一下栽在了床上。一會兒,他感到腋窩裡多了一個冰涼的東西。是體溫計。
隔壁房間,光昕馨突然警覺了起來,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念頭如一道閃電在她腦海裡劃過。她飛快的穿好衣服爬出被窩,抓起床頭櫃上進店時發的抗原試劑盒,向隔壁房間飛奔而去。
“儀征!”
朱儀征睜開惺忪的雙眼,呆滯地看著床邊的人。他儘力從冒著金星的模糊視野裡辨認著那個叫他名字的人。
“是我,光昕馨。”
“你……你來乾嘛?”
“來測一下。希望不要有事。”
光昕馨打開了試劑盒。朱儀征緊盯著她手裡拿的東西。
“你在瞎想什麼……我怎麼可能……”
還沒等朱儀征反應過來,一根棉簽就已經進入了他的右鼻孔,在裡麵輕輕捅了兩下。
大約一分鐘後,光昕馨把一個小塑料板放到了他的枕頭上。朱儀征可以勉強的識彆出這是抗原檢測的試紙。
房間裡重又恢複了寂靜。床上、床邊兩位少年心跳的砰砰聲,都變得格外明顯。四隻眼睛緊張的盯著那無色透明的液體漸漸潤濕塑料板間白色的液槽。
不一會兒,兩條紅紅的東西進入了朱儀征的眼簾。儘管他的視線此時異常模糊,腦子也燒得迷迷糊糊,但他可以萬分確定,液槽裡試紙上的杠,是兩條。
他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