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蘇沐的目光總是不自覺地落在姐姐身上,尤其是姐姐的側顏,因為和媽媽有幾分相似,李蘇沐每每盯著看時,總禁不住一陣恍惚。
小時候大家都說姐姐長得像媽媽妹妹長得像爸爸,李蘇沐還因此一度有些不平衡,但是在媽媽去世後,容貌上的幾分相似混合著李蘇沐對媽媽的依戀而幻化成一種情緒寄托,
李蘇喬餘光感受到妹妹的注視,下意識地轉過頭問道:“怎麼了?”
口罩遮住了李蘇喬大半張臉,李蘇沐的注意力自然落在了姐姐的眉宇之間,關切的神色與記憶中母親的臉幾乎重合,突如其來的愕然讓李蘇沐一時說不出話來。
“車……”李蘇沐看著路邊停滿的私家車,隨口硬掰道,“我想……等我們有錢了就買一輛車。”
節假日的公眾場合,可以停車的不可以停車的位置幾乎都塞滿了車。
而相比之下:這兩姐妹今天先是擠了近一個小時的地鐵;後來又坐了半個小時公交,而且前座的中年男子全程外放短視頻,不時傳來的笑斷氣的音效讓人無比煩躁,若不是姐姐的及時安撫,李蘇沐估計當場就爆發了;而最後一段路,兩人硬是沒找到共享單車,隻得風塵仆仆地走到了目的地。
好不容易到達墓園,映入眼簾的則是一眼望不到頭的私家車,車主人們悠閒地從車上下來,還從後備箱裡掏出五顏六色的祭品。看著自己和姐姐掛滿身的大包小包,她都忍不住覺得,剛剛隨口硬掰的一句話搞不好是自己的真心話。
穿過車陣就是墓園正門,李蘇沐一看到大門,就條件反射似地想到自己此時應該開心起來,於是開始四處張望以分散心裡的不悅。
進入正門,迎麵而來的是幾棵品種不一的大樹,早春的暖意已經將星星點點的碎紅新綠裝飾到了枝頭。
這些樹都是一些名士捐贈的,走近看時,會發現每一棵樹底下都立著一塊花崗石,石麵上則刻著捐贈者的名字。
李蘇沐的目光不由得被最裡頭的一棵柳樹吸引,印象中這棵樹似乎是第一次見,從旁經過時她隨意瞥了一眼捐贈者的名字——薑有元。
“名字都取這樣了,不當有錢人還能乾嘛呢?”李蘇沐在心裡默默吐槽著,但很快就將捐贈者的名字拋諸腦後了。畢竟這些人和她不屬於同一個世界,搞不好一生都不會有交集。
微風吹來,弱柳翩躚的擺動隨即驚起一陣舌澀鳥語,李蘇喬循著聲音在枝丫間瞄了一番,並沒有看到鳥的蹤跡。
再往前走,便是一條橫貫南北的水渠,因連日春雨,水渠比以往所見要寬一些。渠邊每隔數米便種有一棵樹,這些樹大概一兩層樓高,而且因近水花先發,一眼掃過去已是一整排的怡紅快綠,幾乎就是一個具體而微的春天了。
沿著水渠直走,就可以看到一座小拱橋,這座橋原本在設計的時候,就隻為了多個擺設,也就沒有認真鋪設。結果每次隻要雨稍微下大點,橋就會被淹,甚至還有人過橋時腳滑掉進了水溝裡。園方不得已,隻好屢次三番重建,而原本橋邊的樹木也因為妨礙修建被砍了,於是原本種好的整排樹在拱橋處開了個豁口。
雖然連日陰雨終於放晴,但鑒於這座橋的黑曆史,人走在上麵還是隱隱覺得不安。
走到橋的另一頭,赫然立著一塊石碑,李蘇沐印象中之前並沒有這塊碑,便隨意瞥了一眼,隻見碑麵上縱向寫著“蘇橋”兩個字。
李蘇沐拉著姐姐的手笑道:“快看快看,蘇下麵一個木一個喬,不就是我們倆和媽嗎?”
“你這麼一說好像......”或許是因為心理暗示,李蘇喬覺得石碑上的“橋”字仿佛真的分得有點開,倒像是兩個字了。但她突然想起來什麼,立馬嚴肅地說道,“這是墓園的石碑,可不行瞎說,搞不好.....”
“還有這種好事?”李蘇喬興高采烈地地說道。
妹妹的話讓李蘇喬一頭霧水,“你又在說什麼傻話啊?”
“你想想看。”李蘇沐挽住姐姐的手臂,“要是靈驗了不就說明我們母女三人會葬在一起嗎?”
“好像……有那麼點道理。”
這麼一來,李蘇沐便如願地變得開心起來。
說起來,這種“墳頭找樂子”的行為確實有些荒誕,不過這是李蘇喬的規定——給母親掃墓時,不能帶著糟糕的情緒。
因為在母親生前最後一段日子裡,李蘇喬正處在人生的至暗時刻,雖然兩人共處時她一直儘力強顏歡笑,但是卻瞞不過對方的眼睛。媽媽在臨終前,還一再囑咐她一定不要勉強自己,並希望她今後能發自內心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