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成了李蘇喬生命中的永久缺憾——在媽媽彌留之際，她給媽媽看到的是一個身陷困頓鬱鬱寡歡的自己。所以之後她每每來掃墓，都會在墳前報備近來生活中發生的好事：比如某些討人厭的藝人終於合約到期，比如她糟糕的工作終於有了轉機，還比如她迎來了一些還不錯的同事……

“今年我先吧。”李蘇沐最了解姐姐的規定，便跪下說道，“媽，我今年大三了，下半年就可以去實習了，等我也開始賺錢了，我們姐妹倆一定會越過越好的。”說完便磕了幾個頭。

輪到李蘇喬了，她跪下的時候下意識地抓了抓手臂，但因為想到醫生的叮囑，又停了下來。

在媽媽生前的最後一個冬天，李蘇喬身上開始長出一些紅疹，因為時好時壞她就隻當是過敏沒有理會。但在母親去世後，這些紅點就一發不可收拾了，雖然每次長出的紅點過一兩天就會消下去，但卻是此消彼長延續數月，而且一到晚上就奇癢無比。

她當時還在喪母的悲痛中，對任何事都覺得索然也不怎麼顧自己的身體，後來因為這些紅點，她抓破了幾處皮，結果患處一直流膿不見好，她才終於去看了醫生。

醫生給她說了一些術語，她也記得不十分清楚，大致是尋麻疹、皮炎、玫瑰疹之類的名詞。在藥物的調理下，她痊愈了一段時日，結果冬天一到又複發了。她隻好照著原來的藥繼續吃著，也依舊是好幾天壞幾天，直到第二年給母親掃完墓後，她居然奇跡般地又痊愈了。

在接下來的這幾年裡，她的尋麻疹一直重複著冬天複發掃完墓痊愈的循環。這個病仿佛是母親去世後，殘留在李蘇喬身體裡季節性複發的後遺症，但今年掃墓因故提前，所以病也還沒有要好的跡象。

“媽，今年有一些該了結的事都會了結，而且之前欠的貸款我也打算儘快結清，之後我會換一份工作，然後和蘇沐兩個人快樂的生活。”蘇喬說著就轉頭和妹妹相視一笑，然後沉沉地低下了頭。

“姐，你剛剛說的該了結的事是指武安豪嗎？但是之前的視頻不是沒用了嗎？”兩人離開了墓園，蘇沐也不再避諱，直言自己的疑惑。

“視頻是沒用了，但是不見得沒有其他辦法，武安豪昨天給我打電話的時候，說這次去國外是範如君叫帶上我的，我總覺得這件事有點怪怪的。”

“為什麼？”

“因為你想想看，如果是武安豪說要帶上我那完全沒問題，但是範如君跟我又沒有關係，而且她一個明星，想找一個隨身翻譯還不容易嗎？怎麼會提議帶上我呢？”

“所以你的猜想是什麼？”

“我其實設想了很多種可能，但都有點站不住腳……”

兩人一邊談論一邊上了公交車，正準備往後排走，突然聽到熟悉的短視頻罐頭笑聲，嚇得立馬折返坐在了前排。

“不過這回我吸取了教訓，無論如何還是要主動出擊而且當機立斷，上回的那個雖然勝算大但是夜長夢多。”

“不過上回那個視頻你為什麼不直接發呢？”

“因為這樣一個視頻不背靠大社很容易就被公關了，隻有當公司鋪天蓋地營銷他單身人設的時候，這種視頻才能一石激起千層浪。一方麵因為公司搓手不及，另一方麵與他營銷的人設形成對比，就更能讓他的信用大打折扣，而且公司那邊因為資源打水漂也會對他心懷齟齬，這不是一舉多得利益最大化嗎？”

對於姐姐的這一連串表達，李蘇沐聽著莫名覺得彆扭，她從沒見過姐姐說話這麼文縐縐的，不過她暫時懶得管這些，“所以你接下來的計劃是什麼？”

“其實我雖然和範如君隻有一麵之緣，但是她和武安豪的相處卻讓我看出些端倪，當時武安豪對她稍有懷疑，她立馬就把話題帶到了兩人的知名度上，我覺得她對武安豪的感情可能很複雜，畢竟她入行多年一直兢兢業業，武安豪不過參加個選秀就名聲大噪了，她絕對……”

“等等等等”李蘇沐終於聽不下去了，“你今天怎麼了？為什麼說話這麼多成語？”

“哦，因為我們部門新來了一個文學係的同事。”李蘇喬一邊說著一邊掏出了手機，“而且她和你一樣，也是脾氣有點衝。”

“我脾氣哪衝了？”李蘇沐隨口反駁著，說完自己都不由得心虛起來。

“你看看，這是她的朋友圈。”

李蘇沐湊了過去，隻看到屏幕上是一顆樹的照片，配的文字是“不道江南春不好，年年衰病減心情。”

“我最不喜歡這文縐縐的了，而且我們這裡也不是江南啊。”李蘇沐繼續嘴硬。

李蘇喬自然了解妹妹的脾氣，笑著收起了手機，“還是說回武安豪吧，總之我有一種很強烈的預感，接下來的日本之行，我會有很大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