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見到當事人,季祝相當自來熟,就主動伸手和他打了個招呼:“你好,我叫季祝,是林老師的同事。”
傅伯林也伸手:“傅伯林。”
四人聊了會兒。
季祝把林聽拉去旁邊拍照。
江入年懶得動,就躺在野餐布上玩手機,四麵八方都是歡笑的聲音,他卻如同對周圍毫無察覺,安安靜靜,隻有微弱的呼吸聲。
但存在感極強。
傅伯林順著地麵的影子往上看,邊盤腿邊說:“有你這樣追人的嗎?”
江入年眼也沒抬:“我追誰了?”
傅伯林愣了下,沒想到江入年這張嘴能硬成這樣。
“你看看人家是怎麼談……”沒等他說完,旁邊那對情侶就親吻了起來:“臥槽!江入年你真是弱爆了。”
江入年抬眼:“你有事?”
“你該不會連人姑娘的手都沒拉過吧?”想想也是,傅伯林三言兩語把他慫恿了一通:“主動啊,你多主動啊!就算親不了嘴,你跟人貼貼總會的吧?”
“滾!貼你個大頭鬼!”
傅伯林嚷嚷道:“怎麼還人身攻擊上了?”
江入年把手機息屏:“你算人?”
“……”
雖然事是這麼個事,但傅伯林確實沒法替江入年去做,隻能寄希望於江入年能爭氣,彆浪費今天這麼好的機會。
到了吃飯的點。
傅伯林做夢也沒想到,江入年是這麼把握的。
貼貼都不會。
江入年像沒骨頭似的癱在那兒,模樣慵懶又隨意,他也不好好坐,動來動去的,像是找不到一個舒服的支撐點。
林聽動作停下。
江入年沒察覺到不妥。
恰好又換了個姿勢。
林聽看向他,模樣平靜:“江入年,我穿的是裙子。”
江入年極為困倦地看著她。
林聽低眼,看到被他膝蓋壓住的裙角,目光微頓:“會一直碰到。”
場麵沉默了很久。
江入年乖乖坐好,把腳收回來,也不作了,他安靜了幾秒,才小心翼翼地看向林聽,遲疑地道:“我不動了。”
“……”
江入年舔了舔唇,目光放低:“給你買新的。”
林聽側目和他對視。
就注意到江入年有些討好的神色,林聽忽地回想起他平常不可一世的樣子,唯獨在這種時候,才會有片刻的服軟。
在這一刻。
林聽險些守不住原則。
甚至,都想由著他隨便做什麼了。
見她沉默,江入年把視線收回來,低著眼,心不在焉地拔地上的草。
很快拔禿了一片。
“兄弟,我說你拿草撒什麼氣?”傅伯林看熱鬨不嫌事兒大,故意放大聲了說:“就算全拔了也沒用啊。”
這暗示的意味已經夠明顯了。
江入年心情不好,思考著和傅伯林打一架的可能性,叫他長長記性,以後彆再給他出餿主意,反正記在心裡。
這事兒回去再說。
江入年都打算忍了,低下頭,又注意到手裡攥著一把草。
“傅伯林。”
傅伯林大大咧咧地坐在對麵,表情吊兒郎當的:“講。”
江入年抬睫,目光定住,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和這玩意兒成為朋友的,下一秒,他用力地把草丟出去,像發泄似的。
塵土揚得漫天都是。
他吐字清晰,慢吞吞地說:“爺賞你的。”
“……”傅伯林灰頭土臉的,滿嘴都是青青草原的味道:“我操你大爺。”
又憋出幾個字:“你給我等著!”
傅伯林起身。
抖了抖灰,找地方收拾去了。
林聽看了看地上拆封的食物,神色微滯。
季祝還餓著呢,
林聽把手裡的麵包拿給季祝。
“我吃飽了。”
季祝二話不說,馬上接過來:“謝謝林老師。”
江入年靠在旁邊看手。
沒多久,他臉上嫌棄的表情越來越明顯。
注意到他的變化,林聽拿起身邊的水,好脾氣地說:“誰讓你拔草了?手伸出來,幫你衝洗一下。”
江入年噢了一聲:“我自己來。”
他自己來。
肯定很浪費水。
林聽想了下,就沒同意:“手。”
“……”
洗完之後,江入年抽了張紙巾,把手擦乾淨。
林聽看他,無奈之餘又有些好笑:“你這都什麼習慣啊?哪能一不開心就瘋狂拔草,還那樣對待傅伯林。”
江入年瞥她:“那我不開心是因為誰?”
他這盆臟水潑得簡直莫名其妙。
林聽一噎:“那你繼續拔吧。”
江入年沒吭聲。
季祝邊吃零食邊看他倆的互動,看得津津有味,就有種很強烈的感受,她感覺林聽在江入年麵前,跟任何時候都不一樣。
也不是反常。
就是,會有情緒。
有一股勁。
林聽會用力拽著,自己把自己拽出了自我封閉的世界,所以表情才會比以往她見過的任何一次都要生動。
很明朗。
周圍幾個小孩子跑來跑去,在放風箏,林聽安安靜靜地看著,久而久之,心情就平複下來了,又過了兩秒,林聽無聲地轉頭看去。
江入年背對著她。
像在跟她慪氣。
這人還真是小孩子脾氣。
就是不能罵的。
甚至連一句重話都說不得。
林聽不受控地思考自己服軟的可能性,正思考著,剛有點頭緒,忽然腹部一緊,這一瞬間,仿若有人在她肚子上砸了一拳。
林聽眉頭一緊。
下一秒,林聽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起來。疼痛再次加劇,她吃痛的悶哼一聲,勉強低頭忍住,身體隨之蜷縮起來。
可疼痛絲毫沒有緩解。
林聽咬牙忍耐。
在這個時候,江入年仿若有所感應般地轉頭,與此同時,察覺到她的狀況,他腦子空白一瞬,不受控地慌亂。
“肚子疼?”
林聽沒力氣說話,隻點了下頭。
“什麼情況?這這這怎麼忽然就肚子疼了?是不是吃壞東西了?”季祝手足無措。
林聽把雙膝並攏,將頭埋低。
這是極度缺乏安全感的表現,像嬰兒在母體中的姿勢。
恰好傅伯林收拾完回來,見到這個場麵,他直接脫口而出:“江入年!你牛逼啊你,都把林聽氣出病來了!”
“……”
林聽臉色很差,江入年臉色也好不到哪兒去。
“後備箱,把急救包拿給我。”
平時不著調歸不著調,但關鍵時刻傅伯林還是很拎得清輕重緩急的,玩笑適可而止,立刻去拿了。
來回沒那麼快。
這時,江入年把保溫杯從林聽包裡拿出來,倒了一杯蓋,卻沒馬上給,等稍涼了才喂給林聽喝。
江入年蹲在她旁邊:“胃疼?”
林聽重新把頭埋低,極輕地嗯了一聲。
老毛病了。
因為長時間地加班和不規律的作息,她常常會忘記吃飯這件事,剛開始她也沒覺得不妥,隻是時間一長,身體難免吃不消。
她都習慣了。
也看過幾次醫生,醫囑都是讓她多注意休息雲雲。
看著她,江入年的神色恍惚,控製不住地回想起另一段記憶。
還是在林聽上學的期間。
飯點之後,江入年沒在教室找到她。
他翻遍了學校。
林聽穿著他們高中統一的校服,獨自一人蜷縮在她平時上美術課的畫室牆角,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周圍靜得可怕。
他看不到她的模樣。
她一直埋著頭,似是骨子裡養成的習慣,在沒有人幫她的情況下,她隻能以這種方式,掩飾自己的脆弱。
江入年強忍著衝動,不去推門。
卻做不到真的不管。
他掙紮,但沒法忽略那已經萌發了、極強的念頭。
想唐突這一次。
想告訴她,他的存在。
可他始終沒有。
再之後,他記得自己隨便抓了一個林聽班上的同學,將胃藥和加熱過的麵包交給他:“給你們班林聽。”
……
下一刻,傅伯林把他搖回了神:“這都什麼藥啊?”
江入年低眼看去,神色還有點恍惚:“左邊第三格,按照我標好的數量倒在蓋子裡。”
“這麼多?我拿哪個?”
“全部。”
全部都是胃藥。
傅伯林數了數,很容易發現這格裡的藥最多,他覺得奇怪,江入年又沒有胃病,但來不及多想,弄好後立刻將蓋子遞給江入年。
正午的太陽光最是毒辣。
林聽把藥吃完,江入年問她能不能走,林聽搖頭,他遲疑了下,彎下腰把她打橫抱起來。
“彆亂動。”
林聽猶豫了下,見他沒有彆的意思,隻好乖乖聽話。
江入年往樹蔭底下走。
走了一會兒,他忽地欠欠地來了一句:“江老板好不好?”
剛有點曖昧的氣氛瞬間打破。
“……”
江入年就沒個正經的時候。
林聽這樣想著,眼睫動了動,又感覺被他抱著還挺舒服的,她輕閉了下眼,須臾,像是有滴水砸在她的眼皮上。
帶著溫熱的溫度,順著滑落。
有些癢。
從未有過的感受。
林聽緩緩地睜開眼,就看到江入年下巴、脖子上的汗,似是搖搖欲墜,隨時要砸下來的程度。
周圍的一切變得模糊起來。
在這一刻,隻有江入年是真實的。
像是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腦子空白兩秒。
眼見著又要落下來一滴,林聽想也不想,直接往江入年懷裡躲,一眨眼,汗水就砸在了她的耳廓上。
這回的感受更為真切。
林聽有些臉熱,不自覺的緊張。
察覺到她的舉動,江入年身體一僵:“怎麼了?”
林聽下意識屏息,低聲扯了句:“不舒服。”
聞言,江入年加快步伐。
他的掌心覆在她腰上,有點緊,溫度滾燙,他卻絲毫沒有察覺,林聽有點不敢動,隻能被動的承受著。
卻不想抗拒。
走到樹蔭底下。
江入年把林聽放下來,雖然迫切,動作卻輕。
他半蹲著,手掌壓在林聽頭上,不輕不重地揉了揉:“感覺好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