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聽抬起眼,訥訥地看著他,良久,她道:“知道了。”
場麵靜止幾秒。
江入年把手放下來,順勢插進口袋裡,他站著說:“彆傻站著,進去睡覺。”
林聽:“晚安。”
等門關上之後。
過了兩秒,光線再度熄滅。
江入年輕閉了下眼,在此刻,他插在口袋裡的手緩緩收緊,像是不受控製般地,發出細微的關節響。
隔天一早。
林聽睡醒之後,那些疲憊感一掃而空,隻感覺渾身充滿力量,她起床簡單收拾一下,離家前匆忙塞了個雞蛋。
隨著一聲開門的聲響,江入年走了出來。
林聽回頭。
江入年走下樓梯,往她的方向走來。
停在她的麵前。
林聽愣了下,下意識道:“早。”
江入年神色懶懶的,回了她一句:“一起。”
說完,他自然而然地走到林聽前麵,過了一會兒,注意到林聽沒跟上來,他再度出聲:“已經八點半了,上班想遲到?”
林聽隻好跟上去。
兩個人走了一會兒。
江入年轉頭,情緒淡淡的:“我早上沒用水洗臉。”
林聽頓了下,像是沒明白過來他這句話的用意,就隻顧盯著他的嘴角看,嗯了一聲:“大概再堅持一周就可以了。”
江入年不在意這個,繼續說:“不檢查一下?”
林聽沒反應過來。
“離這麼遠怎麼看?”江入年的動作忽如其來,直接把兩人的距離拉近,身上還殘留著涼涼的薄荷味,緊接著,他的音量變輕:“近點,看看我騙沒騙你?”
林聽抿了抿唇,有些失神。
“沒騙。”
自從昨天放任江入年揉過她的腦袋之後,就像是默認了這一舉動,她不拒絕,江入年也沒什麼負擔,動不動就要在她頭上蹂·躪一把。
這會兒,他說著說著又開始動手。
“那還想什麼呢?好好看路。”
林聽頂著壓力把目光抬起來,往他臉上掃了幾眼,她的神色不明,慢吞吞地說:“頭發都被你弄亂了。”
“……”
一到辦公室,就碰上馮逞,此時此刻,他正抱著一個紙箱子往外走,看見林聽之後立刻低下頭,目光閃躲。
林聽和他沒有話說。
她越過他,走進辦公室。
“林老師。”
林聽並未理會。
馮逞猶豫片刻,還是覺得有必要解釋一下:“昨晚的事對不起,但我真不是故意的。還有,我要離職了。”
林聽停下,平靜道:“一路順風。”
“……”
最後一次見麵。
林聽歸結為一段無關緊要的小插曲。
馮逞離不離職,對她沒有影響,她也不難過。
畢竟昨晚發生的事。
每一件,都踩在她的雷區上。
她不希望給馮逞任何錯覺。
再加上江入年受傷。
林聽調整好心情,對馮逞極為嚴肅道:“再有下次,我會報警。”
馮逞愣住,一時竟不知林聽口中說的下次是指哪件事,是指跟蹤她?還是指打傷江入年?但無論不管哪件,他都理虧。
好像,都足以斬斷他對她那些心思。
馮逞覺得難堪,如同失了魂般地站在原地,良久:“抱歉。”
說完,他轉身走下樓梯。
之後再也沒見過。
直到江入年嘴角的傷痊愈,林聽也漸漸淡忘了馮逞。
後來,與季祝的聊天中會偶有提及。
大抵有個印象。
自作多情也好,一廂情願也罷,總之那些你認為努力就可以達成的事情,不一定會如你所願。沉浸在某件事情裡,把它當成每日必做的功課。
卻忘記了。
得償所願這件事,沒有普遍性。
忙碌了一天,下班之後,林聽打卡下樓。
明天是周六,這會兒正是最堵的時段,前方的馬路被堵得水泄不通,汽車亮起的尾燈也像是看不到儘頭。
在等待的過程中。
她無端回想起早上看到江入年晾床單的場景。
清遠鎮已經連續下了好幾日的雨,天氣預報說明天才會放晴,從早到晚,空氣夾雜著梅雨季節潮濕的味道。
林聽頭一反應就是:“今天沒太陽。”
江入年緩緩直起身,給了她一個“我樂意”的眼神:“我知道。”
“……”
一時間也不太清楚。
他這行為是在沒事找事。
還是在展現他身為鎮草的“草德”,有多麼愛乾淨。
當時的情況,林聽覺得荒唐,又挑不出毛病,想著他不差錢,還給他提了個建議:“或許你可以考慮送去乾洗。”
思緒收回來。
林聽關掉打車軟件,剛走出去一步。
恰好有人喊了她一聲。
是江入年的聲音,從她左側傳來。
林聽側目,注意到斜倚在路燈下麵的男人,燈光格外明亮,灑在他身上像一層輕薄的紗,似是不動聲色的矚目。
江入年和她對視,唇角隨之彎起。
在這一刻,林聽才察覺江入年笑的時候,有顆很明顯的虎牙。
江入年不是那種愛笑的性格,很多時候,他臉上都是那種酷酷的表情,尤其在人多的場合,他簡直又拽又冷。
虎牙這種可可愛愛的東西出現在江入年身上似乎很違和。
可林聽卻覺得莫名適配。
她走神了。
江入年走到她麵前停下,本來不想笑的,但見她兩眼發直地盯著自己,不由得被逗樂:“林軟軟,你這情況有必要嗎?”
林聽困惑地嗯了聲。
江入年揚唇,語調欠欠地:“這張臉我不是天天給你看,還沒看夠呢?”
“……”
林聽收回眼,思緒隨之收回來,故作鎮靜:“最近店裡很閒嗎?看你還有時間,天天往電台這兒跑。”
江入年眼也沒抬:“你這是在嫌我?”
林聽哪敢。
“我就是問一下。”
江入年似有若無的唔了一聲。
安靜走了一段。
江入年提了嘴:“明天有事沒?”
“和季祝約了出去踏青。”林聽老實地說:“上回已經鴿過她一次,這次再怎麼說也不能不去。”
江入年若有所思:“去哪裡?”
林聽搖搖頭:“季祝說明天會來接我。”
“那——”江入年挑了下眉,像是在氣定神閒地打諢:“你就不會提前問一下?”
林聽總感覺他今天怪怪的。
她想了下,猜測道:“你想一起來嗎?”
“想什麼呢?”江入年垂下眼,眸裡點著漆色,不慌不忙地拖著尾音:“是傅伯林說明天想出去玩,我好奇和你是不是一個地兒。”
林聽恍然大悟:“那明天不就知道了。”
“……”
再一睜眼,就快到和季祝約定的時間,林聽怕遲到就定了鬨鐘,早早爬起來收拾了。
她對著化妝鏡化好了妝,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正好季祝的信息跳出來。
林聽點開來看,季祝說她已經到她家樓下了。
林聽拿上背包出門。
關門之後,林聽在江入年家門口前頓了一下,遲疑幾秒,才繼續走。
外邊的太陽很亮,但不暖,褐色的樹枝上掛著幾個鳥巢,尚未搭建完畢,看著十分迷你。
季祝把車停在路邊,撐了把傘等在樓下,看見林聽就挪不開眼了,忍不住盯著她看了半天,不由得感慨:“你真的好好看哦。”
她詞窮。
但讚美的話,絕對由衷。
林聽的長相屬於那種不豔俗的美,五官精致卻又不失周正,稍微做點表情,就要比電視上任何明星還要可鹽可甜。她今天穿了一身很養眼的淺綠連衣裙,白皙的手臂露出來一截,在陽光下格外晃眼。
季祝邊開車邊流口水。
林聽起早了,這會兒在車上補覺,完全沒注意到旁邊季祝的偷窺。
過了一陣。
日頭漸濃,曬久了很熱。
林聽放下遮陽板,轉頭,問季祝要不要換個人開車?
恰好季祝也有些累了。
她把車停在等候區,下車和林聽交換位置。
踏青的地點選在一片小樹林,倒是個避暑的好地方,這會兒才十點出頭,就已經有很多人了,一眼望去,草坪上鋪滿五顏六色的野餐布。
季祝立刻過去占了一塊。
林聽幫忙把後備箱裡的東西搬過去,一趟拿不完,她乾脆就不著急了,腳步慢悠悠的,來來回回地欣賞周圍的景色。
“臥槽,江入年你他媽腦子有毛病是不是!”傅伯林睡了半天,一醒來就在這個鬼地方,他氣得跳腳,說話音量都拔高幾分:“老子買的是沙灘褲!沙灘褲懂?你他媽帶我來個毛小樹林!”
江入年懶洋洋地說了句:“這不是沒找到機會。”
“什麼?”
“不過呢,叫醒你也沒什麼用。”
“……”
傅伯林頓時有種草了泥了馬的憤慨。
江入年下了車,很巧地碰上來拿最後一趟東西的林聽,對視兩秒,他麵不改色,隻一個字:“巧。”
林聽揉了揉眼:“江入年?”
江入年上前輕拍了下她腦袋:“喂。”
林聽看著他。
“太陽這麼大。”江入年說著,自然而然地接過她手裡的東西,又補了一句:“車裡有遮陽傘,拿出來。”
“……”
“給我打著。”
“……”
傅伯林看到林聽,驚了下,立刻反應過來:“江入年你他媽不早說!”早說林聽在這兒嘛,他還能攔著不成?
這話伴隨著關門聲。
江入年一隻手抵在車門上,嗓音閒閒:“接著睡。抱著你的沙灘褲,夢裡有大海。”
兩人一道走,林聽時不時用餘光觀察江入年的神情,但他實在太高了,林聽這個角度,隻能看到他的下巴。
走了會兒,林聽回想起自己剛才的表現,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好像忘記和江入年打招呼了,她猶豫了半天,終於鼓起勇氣和他搭話:“巧啊。”
時隔這麼久。
江入年扯了下唇:“傘,能舉高點?”
林聽把手抬高,光線瞬間就漏進來,江入年嘖了一聲:“能不能好好撐?”
林聽立刻僵住。
“低點。”
“噢”
“太低了,再高點。”
“……”
“擋著我視線了,往你那邊一點。”
他這人事多得不得了。
林聽忍氣吞聲,默念兩遍清心咒,懶得和他作對。
基本上,按照江入年的要求,這一路林聽也沒曬到多少。
季祝看到江入年,也驚了下,她沒想到林聽會和江入年一起過來,八卦之魂蠢蠢欲動:“你倆這是偶遇?”
林聽看起來心不在焉的樣子。
江入年言簡意賅:“碰巧。”
“相逢既是緣,不如一起?對了,你一個人嗎?”季祝不是小心眼的人,暫時忘掉對江入年的第一印象,熱情邀請:“快坐。”
江入年把東西放下來:“還有一個人。”
傅伯林姍姍來遲。
季祝單方麵認識傅柏林,就街上敲鑼打鼓那次,後來才打聽到,原來那是傅伯林在被他前女友倒追的場麵。
旁觀者都腳趾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