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麵陷入短暫的沉默。
林聽張了張嘴,卻難以出聲。
似是有話卡在喉嚨裡,僵持了一會兒,她終於憋出一句:“是我怠慢你了。”
“……”
之後兩個人就沒再說什麼話,林聽也沒再提“吉祥物”的事,反倒江入年主動吱了兩聲,不過林聽沒搭理。
飯後,江入年在她家賴了沒一會兒,就說要回去補覺。
林聽沒有挽留。
收拾好餐桌,心不在焉地在沙發那兒坐了半個多小時,林聽把電視關掉,打了個哈欠,隨後把毯子蓋好。
她的目光正對著門口。
四周徹底安靜下來。
林聽的視線有些僵直,表情也訥訥的,像是在走神,在這一刻,她忍不住去思考和江入年有關的東西。
這段時間以來,她怎麼也繞不開的人。
林聽回憶過很多遍。
現在極為確定,江入年的確不存在於自己的過往。
所以,對她來說,江入年就是陌生人。
像這樣的人。
林聽幾乎每一秒都在碰到。
卻隻有江入年做到了,在極短的時間內,以極端強勢的姿態。
闖入她的世界。
之後,就如同菟絲子一般。
如影隨形地纏上她。
她措手不及。
她不喜歡和人接觸。
但隻有在麵對江入年的時候。
她的本能,總是會和理智唱反調。
林聽不敢想太多,害怕觸發一些自己應對不了的事,她隻想過好自己的日子,不想與彆的事有所牽扯。
就算以後會有。
那也是以後,而不是現在。
林聽腦子裡亂糟糟的。
須臾,她胡亂甩了甩頭,試圖將這些無端的想法剔除出去。
天晴了一整天。
江入年剛回屋,沒多久又被一通電話叫出去,很晚才回來,他慢悠悠地踱著,路過街邊一個巷口的時候,忽地停住。
江入年轉頭看去。
等了兩秒。
就見到一道時隔很久的身影。
恕師從暗處走出來,隻有半張臉是亮的,另外半張埋在黑暗裡,靜了一會兒,他先開了口:“這次見麵倒是比預想的早。”
江入年隻覺得恕師在故弄玄虛。
“你有事?”
“是你有事。”
江入年回想起上一次見麵時恕師說的話,目光稍停,語氣也不自覺地加重:“我不管你知道什麼?也不管你是誰,從哪兒來?”
“既然知道江贖這個名字。”他看似商量的語氣,卻強硬:“那有關於我的一切,所有的一切,我希望你都爛在肚子裡。”
恕師一臉平和。
江入年說:“我呢也不是不講理的人。”
“隻不過你這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現在這兒,試圖打擾我的生活的做法……是在逼我放棄遵紀守法嗎?”
說到最後,江入年仍麵無表情。
靜了片刻,恕師才緩緩開口:“你倒是言出必行。”
“……”
江入年聽著恕師不著調的言論,再度回想起之前他攔住自己的告誡。
他一定知道什麼!
江入年眼色很沉。
再下一秒,一段難堪的記憶湧上心頭。
——誰讓你來的?滾出去!
——給老子滾!
此時此刻,江入年潛藏在骨子裡危險的氣息,像是徹底撕破了偽裝,如同鋪天蓋地般,無聲的碾壓出來。
江入年把頭抬起來,眸色裡摻了抹紅,嗓音很啞:“你是江錦河的人。”
“不是。”
江入年收回眼,並未全信。
靜了兩秒,懶得在這兒跟一個和尚掰扯,江入年直接轉身。
“關於我的來曆——”
江入年的腳步沒停。
“我隻能告訴你。”恕師在他身後,一字一頓:“——你存在於我的過去。我,來自於你的未來。”
下一瞬間。
江入年轉頭看去,視線停在原來的位置。
恕師的身影早已不見。
……
關於林聽的生日,由於季祝刻意沒低調,再加上早早開始張羅的緣故,台裡不少同事都知道這事兒。
林聽有些記不清了。
接下來幾天,隻記得大概從早到晚都有人來給她送禮物。
隨著幾場連綿的強降雨,小滿不知不覺間來臨,小鎮的氣溫逐漸升高,路邊的苦菜正值花季,嫩時可食。
林聽剛從棚裡出來,打開電腦文件,正準備複盤。
旁邊的季祝湊上來和她聊天。
“等會兒下班有空嗎?”
“有事嗎?”
“哎,我難受,想和你私奔。”
“那你男朋友怎麼辦?”
“彆提他,我今天一整天都不想見到那個狗男人。”
“吵架了?”
“嗬嗬,我單方麵虐他。”
林聽停下手裡的事,看過去:“那我要是答應你的話,算不算趁人之危?”
“應該不算。這最多、最多叫……趁火打劫。”
林聽啊了一聲:“都一樣。而且我和你男朋友無冤無仇的,總不能不講武德,暗地裡給他使絆子。”
季祝無精打采地呢喃:“他才不在意呢。”
“……”
恰巧手機響了。
季祝慢騰騰地挪回去,伴隨著兩聲冷笑,她直接掛斷。
沒兩秒又響了。
季祝踢了踢地上的影子。
下一秒,她起身走出去。
林聽收回眼,對著電腦屏幕繼續打字,季祝一直沒回來,直到下班前她旁邊的位置都空著,林聽把電腦關掉,收拾好東西。
走到門口,就瞧見不遠處的季祝。
剛和好的小情侶如膠似漆、聯袂而來。
注意到林聽,季祝頓時有些不好意思。
“下班了嗎林老師?”
林聽彎唇:“到點了。”
“我看到馮逞在樓下。”想起那小子鬼鬼祟祟的樣子,感覺在等什麼人,季祝就跟林聽建議了一下:“你要不要從地下車庫走?”
林聽思考了下:“不用。”
她覺得自己和馮逞本來就沒什麼事。
隻是單純的同事關係。
不管馮逞怎麼想,她就是這樣認為的。
所以沒必要躲著。
隻不過她沒想到,這所有的想法,在碰上馮逞的那一刻,全都打破。
林聽注意到馮逞手裡拿著花,本來猶豫著要不要過去,但馮逞先看到了她,朝她招了招手:“林老師!”
林聽硬著頭皮走過去。
“雖然有點突然,但我想給你一個驚喜,就沒提前跟你說。”馮逞邊傻笑邊撓頭,笑容一點攻擊性也沒有:“林老師,能不能給我個和你共進晚餐的機會?”
“……”
林聽很清楚答應意味著什麼。
“抱歉,我晚上還有事。”
聽到這話,馮逞目光暗了暗,卻還是笑的:“什麼事啊?”
林聽沒有回答,不失禮貌地笑了下。
像是意識到自己行為的不妥,馮逞立馬道歉:“我、我不是要打探你隱私的意思,就是有點著急了。”
安靜了一會兒。
馮逞有些難堪,似是不甘心的試探道:“真的連吃頓飯的時間,都沒有嗎?”
她之前想簡單了。
她是個很遲鈍的人,尤其在感情的表達上麵,幾乎算得上淡薄。
大概從很早的時候開始。
在經曆了一係列的變故之後,林聽就不太管彆人的情緒。
她把自己封閉起來。
不想和任何人有牽扯,哪怕對方對她有意思,把有意思表現得再明顯,甚至把窗戶紙捅破了,她也隻會覺得那些事沒影響到她,根本不會在意。
久而久之。
就成了吸煙刻肺的習慣。
她戒不掉。
對待馮逞也是如此。
但其實很多時候。
她都是有機會和馮逞說清楚的。
沒必要弄得這麼麻煩。
林聽抬起眼,一眨不眨地盯著他,須臾,她極為認真地說出來:“請你以後不要再做這種事了。”
“……”
“或者你想聽另一種拒絕的話。”
馮逞僵在原地。
此刻,他的兩雙眼睛變得極為空洞起來,在反應過來後,他極為艱難地問了句:“林老師你最近是不是有點,分心了?”
樓梯上傳來動靜。
林聽轉頭看去,與季祝對視三秒,像是接收到她眼裡求助的信號,季祝立馬丟下男朋友飛奔下來。
“乾嘛呢馮逞?”
“軟的不行來硬的?怎麼敢的你!”
季祝瞪著他,甩給他兩句狠話,直接把林聽領走。
過了會兒,被季祝丟在樓梯上的男人才回過神,愣了兩秒之後跟上來,在路過馮逞時白了一眼,隨後搖著車鑰匙走開。
林聽一個人坐在後排。
她不說話,注意到林聽的表情,季祝下意識放輕聲音,主動和她聊起彆的事:“前兩日我不是出去玩了嘛,我跟你說啊,那地方海棠花開得是真好,拍照賊有氛圍感,下次有時間我帶你去?”
“好啊。”
過了一會兒。
季祝又冒出一句:“那就這周怎麼樣?”
林聽不太確定這周末的安排,思考了下,就隻是說:“沒有工作的話可以。”
林聽看上去沒什麼不妥。
隻是沒有講話的欲望。
季祝往林聽的方向看了兩眼,其實也能想到原因,她默默地收回眼,心裡暗暗把馮逞那傻狗罵了個狗血淋頭。
沒腦子。
乾的全是破事。
實際上,林聽隻是在想馮逞最後那句話的意思。
她不確定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但跟之前相比,馮逞今日的做法確實激進很多。
如果沒受什麼刺激的話。
那大概就是,他腦子突然抽了。
不管怎麼樣。
林聽多留了個心眼。
“在這兒下?你不回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