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來二去的,林聽倒是沒想到,她又成了江入年的債主。
不是都還清了嗎?
林聽輕輕蹙眉,想到——江入年那麼沒有負擔的人,像是對什麼都無所謂,怎麼連這點小事都要跟她計較?
難不成變了?
“張新洲還說,你是我引薦的人。”江入年看她,閒閒地補充:“所以呢,你可以不用試音。”
話音落下,場麵靜了片刻。
林聽想了下,認真地冒出一句:“那我算關係戶嗎?”
“……”江入年一噎,之後氣定神閒地答:“彆太看得起他們。你去了之後,那得叫蓬蓽生輝。”
林聽哭笑不得。
總覺得江入年的性格太過臭屁。
像是揣著寶貝出門,逢人就炫耀的小男生。
“你倒是會抬舉我。”
意外的,林聽居然沒覺得討厭,還挺喜歡。
喜歡他的嘉許。
不過,她有自己的驕傲。
林聽心平氣和:“可是江入年,你想過沒有,如果僅僅因為你的關係,就剝奪彆人競爭的權力,公平嗎?”
江入年不說話,看著她。
林聽極為認真,慢慢地告訴他:“無論如何,我沒懷疑過自己的能力,所以沒必要,也沒想過省略任何環節。”
江入年表情嚴肅起來,語氣放緩:“我錯了,這事依你。”
林聽在臥室搭了個簡易的錄音棚,翻出一套壓箱底的耳麥設備,簡單測試了下耳麥的基礎功能,隨後開始。
林聽手機關機。
打開劇本,按照台詞順序先順一遍,順帶用熒光筆做標記。
前前後後大概花了十來分鐘。
但,現在情況是沒人給她搭戲,林聽拿著劇本,基本上對著空氣配,還要計算對手演員說話的時長。
等待的間隙。
江入年恰好走到門口,沒敲門,過一會兒,聽見她的聲音,與台詞一塊送進他耳朵裡。
她說:“在一起,是兩情相悅的事。”
頓了下。
“你彆這樣了。”
繼續。
“我的答案依舊是不喜歡。”
“……”
因這似曾相識的台詞。
江入年目光定住,神色似是有些恍惚。
記起一些往事。
最叛逆的年紀。
沒有誰能管他,沒有誰能管住他。
他打架逃課,永遠不聽話,永遠一個人。
晚自習開始前。
因為打架,被老師叫到辦公室臭罵一頓,江入年不做辯解,頭也不回地離開學校,從巷口走到江邊。
毫不在意,漫無目的。
江麵很長,一眼看不到江頭與江尾,眼下的江水被霓虹燈映得格外絢爛,風一吹,波光粼粼。
走了一會兒。
被玩滑板的小孩撞到肩膀。
江入年側著身,望過去,他眼角有傷,目光倦倦的,看誰都不聚焦,片刻後,剛要收回視線,又忽地停住。
眼皮稍抬了下。
就看見——剛剛撞他的小孩,此時兩隻手抱著滑板,站在比他高一個頭的姑娘前麵。
視線往上抬。
距離有點遠,看不清那姑娘的臉。
江入年把手插進兜裡。
而後,條件反射般地走了幾步。
江入年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所有人都沒注意到他。
他麵無表情,視野裡全是那彎著腰的姑娘,樣貌生得好溫軟秀氣,明眸皓齒,像是被江南水鄉養大的。
脾氣應該很好。
她笑得好好看,像個小太陽,眼睛卻彎彎的,像天上月牙的形狀。
江入年沒見過能笑成這樣的人。
貌似包含了所有,他所缺失的熱烈。
比他熱烈。
似是無聲的吸引。
久而久之,江入年唇角放鬆,一整晚糟糕的情緒逐漸消散。
好幾個路人與他擦肩而過。
江入年一動不動。
在強烈的心理暗示下,他舉起手機,對準鏡頭抓拍了一張。
照片,很糊很糊。
沒多久,小孩的監護人出現了。
來人很年輕。年紀,似乎跟自己一邊大,他訓了孩子幾句,再給一個冰淇淋打發小孩上不遠處的廣場玩。
他和女孩往天台走。
江入年閒閒地跟著,走到一半的時候忽然停住,理智上線。
見了鬼了!
他居然會乾出尾隨這種事!
“沒想到我媽會把我弟一起帶過來,我弟弟年紀小,給你添麻煩了。”
她很難約。
今天是例外,初中的畢業聚會,所有人都來了。
他知道她不喜歡這種場合。
果然,她提前離席之際,他意識到機會來了。
江入年心情無比複雜。
同時,大腦裡冒出了個念頭——她不是那孩子的監護人。
難怪長得不像。
以他的審美,她更好看。
“不麻煩,不過你弟弟他一個人玩可以嗎?”她的聲音很好聽,比小孩還要軟好幾個度:“你要不要下去看著?”
“沒事,我媽經常帶他上這兒來玩。”
默了一會兒。
“其實有些話,我想跟你說很久了。”遲疑了下,那男的一鼓作氣,很直白:“我是真的喜歡你,林聽。”
原來她叫林聽。
告白之後,好久都沒動靜。
江入年思緒清醒了些,開始回憶自己今天的舉動,像是被人下了蠱,情不自禁,想做就這樣做了。
他心一緊。
理智要他遠離這裡,讓一切回到正軌。
可身體不聽使喚。
腳步,一動不動地僵在原地。
月亮藏進雲層之中,隱去了彎彎的一輪杏色,然後燈光逐漸明亮起來,低頭就是萬家燈火,天台卻很暗。
江入年望著遠處。
又往兩人所在的方向看了兩眼,他的目光很平靜,下意識抬手碰了下眼角,隨後把身體側過去,徹底靠在牆上。
林聽終於說話了:“你喝酒了嗎?”
過了兩秒。
“喝了,但我沒醉。”男生喝酒不上臉,直勾勾地盯著她,目光格外璀璨:“剛剛在包間,我玩遊戲輸了說喜歡你的話,那不是大冒險的懲罰。”
是真心話。
他喜歡林聽。
不是秘密,好多朋友都知道。
除了她。
今晚喝了酒,他有些上頭。
是有點衝動,但不是毫無準備。
血氣方剛的年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