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聽對他的聲音尤其敏感。
經過揚聲器壓縮的聲壓低沉,江入年的聲線本身就自帶磁性,許是現在夜深了,聽上去還有些啞,給人的層次感更加強烈。
她清醒了些,趴在枕頭上又聽一遍。
桃子味?
恰好瞥到那袋糖果。
哦。
他這麼晚了不睡覺,就為了一顆糖騷擾她。
好無語。
林聽忍了忍,慢吞吞地打字:“你可以換一顆吃。”
兩秒之後。
江入年又發了條語音過來,語氣傲慢:“這就得問你了,為什麼給我的兩顆都是桃子味?”
這質問聽著像找茬。
可哪能想到,林聽當時就是隨便拿了兩顆,純屬湊巧。
懶得再搭理江入年。
手機放回去充電。
這個過程中,手指無意中碰到牛皮袋,林聽遲疑了下,順手把袋子扣下來,胡亂翻找了會兒,從微弱的燈光下拿出一顆。
桃子味的糖果。
拆開後,林聽把糖含進嘴裡。
她彎起眼。
味道,確實有點甜。
翌日,天氣晴朗。
配音自由人的工作時間相對彈性,比起電台,最大的區彆就是沒有每日準時準點的上班打卡,對懶人格外友好。
林聽剛配完一段。
休息時發現手機不在身邊,扭頭環顧四周,忽地回想起她的手機好像還在充電。
她起身,打了個哈欠。
恰好敲門聲響了。
林聽剛拔下手機線,下一秒,就聽見江入年竟有些清朗的少年音,敲門聲放輕了些。
“林軟軟。”
突然安靜下來。
來不及思考,林聽立刻開門出去,瞬間撞入江入年等候多時的視線,江入年挑了下眉,下一秒,徑直打她眼前走過。
跟在自己家一樣。
江入年換完拖鞋,隨意地往沙發一躺,理所當然地霸占了整個空間,他把腿交疊起來,要直不直地伸著。
姿勢不拘束,透著三分野氣。
林聽關上門。
江入年今天穿得特彆酷,全身上下基本看不見半點亮色,連帽子都不例外,黑色的夾克衣寬大顯瘦,拉鏈拉到最頂,擋住下巴。
他這樣的打扮,特彆像電影裡演的,剛出完任務的特工。
“就來我家睡個覺啊?”林聽也沒說江入年不好,隻是慢吞吞地走到他麵前,故作平靜道:“那,等會兒一起吃早餐?”
江入年睜開眼,語氣不痛快:“趕我。”
“……”哪有這意思,分明是江入年沒事找事,林聽掂量著解釋:“是邀請,不知江老板肯不肯賞臉呢?”
看在她這麼真誠的份上。
江入年把下巴露出來,唇角輕扯。
“就偷著樂吧你。”
這如同恩賜的語氣,聽著確實讓人來氣,再加上江入年擺出目中無人的嘴臉,也就林聽能忍。
但林聽沒忍,她也不想生氣,隻想縱容他,甚至覺得江入年這副囂張又傲慢的樣子,還有些戳心窩子的可愛。
林聽接下話茬:“噢。”
又反問。
“所以你到底來乾嘛?”
江入年坦白:“來給你搭把手啊林老師,我這不是怕你沒搭檔遇到困難,特地過來給你找節奏。”
理由倒是找的冠冕堂皇。
林聽莫名覺得,江入年這日子過得也未免太清閒了些,忍不住問他:“你都不用去燒烤店的嗎?”
這段時間,鮮有看不見他的時候。
這人不用上班,還總愛往她眼前晃,跟炫耀似的。
之前沒注意。
如今回想起來,好像從早到晚的時間,江入年樂意呆在哪兒就呆在哪兒,肆意又瀟灑,也沒人管。
他似乎沒有生存的壓力。
這點和她很不一樣。
好吧,林聽有一丟丟羨慕。
“工作哪有你重要?”
像是某種提醒,江入年勾唇。
之後,又刻意拖長尾音,禮尚往來般地提醒道:“再說你是我推薦過去的人,要是配得不好,我還能有好名聲?”
林聽失語。
“這個你就彆瞎操心了。”
江入年不為所動,隻說:“劇本我都看完了。”
“……”林聽思考了下,再度看向江入年,依舊堅定地拒絕:“我一個人就可以。”
安靜三秒。
“你還能配男人?”
“……”
交疊的長腿放下,江入年從沙發上坐直起來,無所謂地道:“先試試效果,真不行就算了,反正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
不是時間的問題。
林聽糾結的是:“你沒學過這個。”
她承認,江入年的聲色是很好聽。
她很喜歡。
但不是她所有喜歡的、聲色好聽的人,都能得到大眾認可,撇開配音門檻不談,一時的新奇和腦熱維持不了太久。
百分之九十九的情緒,最後都會因為各種事情,消磨殆儘。
她不希望江入年被耽誤熱情。
江入年眼皮動了動,懶懶地噢了一聲:“我呢,打算現學。”
他不像在開玩笑。
“所以,肯教嗎?林老師。”
話都被他說死了。
林聽哪裡還有什麼辦法拒絕,隻能硬著頭皮道:“那你坐著等會兒,我先去調試設備,好了叫你。”
江入年視線追著她。
“需要幫忙的話喊我,臥室我就不進去了。”江入年隨意地說著:“免得你胡思亂想。”
習慣了他的守身如玉。
江入年的話,林聽也沒往心裡去,隻朝他敷衍地噢了一聲,下一秒,她視線收回來,轉身回屋。
背景發生在民國時期。
何忍還,出身顯赫的軍閥公子,對江南才女徐啼鶯一見鐘情。
日軍轟炸之後。
腳下廢墟,濃煙未散。
場景拉近,剛歸國的何忍還站在烤得焦黑的土地上,一動不動,他的目光看過去,緩慢而長久注視著。
眼前的場景深深刺痛了他。
何忍還的掌心破了,卻感受不到疼。
不遠處,逃難而來的徐啼鶯腳步跌跌撞撞,她沒注意腳下,下一秒,直接撞飛何忍還的行李。
這段劇情跳過。
“合理嗎這?”江入年忽地出聲,拿著劇本邊翻邊吐槽:“兩個沒瞎的成年人,一個不看路一個不看人,就故意的唄。”
林聽停下動作,看向他。
江入年渾然不覺。
“編劇用腳寫的劇本吧。”
“……”林聽看著江入年,彆的什麼也沒想,就是覺得這些新潮的網絡用語從他嘴裡說出來特
彆神奇。
“這劇本也是有原型的。”
林聽去過一次紅色紀念館。
沒記錯的話,那個紀念館的建立,原本就是為了紀念這個劇本的原型——何忍還少帥和他夫人徐啼鶯。
不管怎樣,江入年依舊嫌棄:“那也不影響我的結論。”
隨他怎麼想,林聽覺得自己也管不了。
很快,設備調試好了。
江入年收好吊兒郎當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一臉認真,直接開始:“如果你喜歡那樣的話,那我也可以。”
徐啼鶯看著何忍還,目光深深。
何忍還反應過來,眼低下,又解釋道:“我就是覺得,我也沒那麼差吧?連那個姓周的小白臉都比不上?”
徐啼鶯不作回應。
她在觀察,觀察何忍還。
何忍還的心情一團糟。
沉默下來,他低頭看著地上的影子,眼神空蕩蕩的,雖然留過洋,但他骨子裡信奉的愛情觀,依舊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那套。
何忍還傳統又熱烈。
他是矛盾的。
本能壓過理智的瞬間,他也克製不了。
何忍還抬起頭,一句話還沒說完,下一刻,徐啼鶯就走到他麵前,踮起腳,主動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輕輕的,隻一下。
因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何忍還喉間發緊,有些猝不及防,他感覺腦子一片空白,連呼吸都停止了。
四目相對。
剛親完,徐啼鶯臉上的熱度還來不及褪,卻大膽望著何忍還,她心情好的時候,眼睛是彎彎的,像天上的月亮。
何忍還在想以後。
徐啼鶯古板,典型的大家閨秀,如果是她不喜歡的人,那她斷不會在人前輕易地把矜持丟掉。
就是這樣。
她看做和名節並重的東西。
可她剛剛對他做了那樣的舉動,何忍還反應過來了,須臾,才有些遲鈍地問道:“姓周的小白臉怎麼辦?”
想找個人做了。
徐啼鶯:“我和他沒關係,就見過一麵。”
何忍還很在意這個:“徐啼鶯,我比他好的。”
徐啼鶯:“嗯?”
何忍還直接親了下她的臉,難得的勝負欲:“就是哪兒哪兒都比他好。”
“……”
徐啼鶯下意識退了一步。
大概就是那種雨過天晴,夜空有星星的環境。大膽往前走了一步,何忍還彎下腰後還想吻她,徐啼鶯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