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姨是我的鄰居。她是個寡婦。年輕時她先生死了,她便無緣落上了個“克夫”的名號,再無人敢娶她。
到底是個女兒家,身子弱,禁不住流言蜚語,她哭啊哭,一遍又一遍的解釋,她沒有克他先生,他們很相愛。這有什麼用?沒人信呐。淚水多了,彙成了一條長長的白淩,一遍一遍將梅姨白皙的脖子細細捆住。
那會兒梅姨還是個小姑娘,二十出頭的年紀,自己沒錢,便租到了我家隔壁。救下她的是我們這一幢樓的包租婆,年紀也不大,僅三十不到。
後來,聽我媽說,打那包租婆救下了梅姨後,梅姨就每天與那包租婆出雙入對,成了好閨蜜。緣是那包租婆也是個離過婚的人,那天,她給梅姨灌了一大碗雞湯,心靈雞湯。
人這輩子又能愛幾個人啊?但愛上了,便又是幾眼的功夫?打那開始,梅姨便認定了包租婆。這輩子是她,也隻能是她。
一年的元宵,又逢梅姨丈夫的忌日。好不容易忘記的愁苦,又源源不斷湧上心頭。
包租婆是個紅樓迷,看了近百遍的紅樓夢,自認早看透世間悲歡離合。她帶著梅姨去逛了廟會。並買下一對金鎖:
“不離不棄”
“芳齡永繼”
梅姨身子弱,包租婆便給她熬養生湯,梅姨怕寂寞,包租婆就天天陪她嘮家常。二人像親姐妹。
但梅姨從沒想過和包租婆當姐妹。
後來,包租婆為了給父親治病,花了很多很多錢,為了籌錢,她賣掉了這棟樓,梅姨也換了一個房東。
雖然花了很多錢,但包租婆爸爸的病依舊沒有治好。
她的爸爸死了。
她是個樂觀的人,但敵不過爸爸的死訊,消極了兩天,還是完成了父親的遺願:讓自己年近三十的女兒找到一個歸宿。
包租婆最後還是成了家,先生對她和一年後降生的女兒很好,但包租婆每個晚上,還是會無端想起那個元宵,那個緊攥著金鎖,滿臉幸福的梅姨悄聲念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