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玉澤左移右移,而韓子辰儘量挪動身子給她讓位置,她這才草草於人群的縫隙中窺到前方一二場景。
如今的李氏已沒了和她初見時的神氣,她周身首飾全無,穿得也是底層人民最普通的布裙,但相較於此時的陳星冶,她情況不知好了多少倍,即使落魄也還不失體麵,不過麵容倒是憔悴了不少。
李氏最後滑跪在陳星冶身旁,麵容淒苦,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掉個不停,她躬著背一手扶上陳星冶的後脖頸,一手捧起他的臉不斷擦拭上麵臟汙,泣不成聲:“星冶……星冶,錢咱們不要了不要了哈,你彆有事就行……不然娘可怎麼辦?娘就剩下你一個人了……”
陳星冶此時胸腔還在不住地發痛,整個人重傷成幾近半昏迷狀態,可他依然在安慰李氏,“沒事兒沒事兒,無礙的……”
但話還沒說完,他抑製不住就又嘔了一口血。
“星冶!”李氏轉而抓緊陳星冶衣袍,心都要碎了。
眾人嘖嘖不止,一點沒有憐惜意思,而這頭的顧士棋看見眼下這場景隻覺煩躁,便叫身後的家丁,“把這二人趕遠一些,彆死在了顧家門前!”
家丁得令後就欲上前拉拽陳星冶和李氏二人。
然而陳星冶卻仍不放棄,他安撫好身旁的李氏,接著便借地麵作用力竭力甩開家丁的手,向不遠處趾高氣昂的顧士棋辯駁:“三年前在賭坊你錢花完了,明就向我借了一百兩,還有借條為證!虧你個顧家還是堂堂行業大戶,而今如此不守信用,是想毀壞名聲麼?”
陳星冶抖著手從懷中取出一張已經泛黃且卷起毛邊的紙。
上麵黃紙黑字清清楚楚寫就——借款人顧士棋,於天新二年四月七日,向放債人陳星冶借款壹佰兩,歸還日期天新二年四月八日。
“當初我當與你關係好,想你平日要處理的事務繁多也忘了,就沒有催你。”一百兩對那時候的陳星冶來說是一筆小錢,然而現下卻今非昔比,“如今我找上門,你居然想抵賴,你還分明還畫過押!”
他示意上麵的紅指印。
顧士棋冷笑,渾身散發出桀驁氣息,他自是知道這件事,但他又怎會讓陳星冶得逞,這世上見風使舵,薄情寡義的人忒多,不差他一個。
顧士棋狹長的眼睛微眯,薄唇輕啟,惺惺作態道:“哦是嗎?那你剛才怎麼不給我看,害你白挨這麼一頓打,真是對不起。阿風,你且把他手中的借條拿來我看看,好辨辨真偽。”
家丁阿風拱手應了聲“是”,而後就上前一步從陳星冶手中抽出借條。
陳星冶當真以為顧士棋這番話是要還他錢了,於是不假思索地將借條交於阿風。
阿風又恭敬地將借條遞與顧士棋。
顧士棋則不以為意接過,把借條拿正,淺淺掃了兩眼,然後十分認同似的點頭。
陳星冶以為自己看見了希望,可怎料下一秒顧士棋抬頭同他對視,顧士棋先是勾起嘴角,接著兩手便慢條斯理地動作起來,當著他的麵將那借條撕了個粉碎。
忽而,一陣風起,落在半空的碎紙逐次飄零。
周圍的人隻看好戲,不問對錯,甚至對顧士棋這一做法表示大快人心,畢竟陳星冶本就是個招人恨討人嫌的無賴。
陳星冶急紅了眼,想衝上去阻止,然而身後顧家的家丁將他肩膀摁得死死的,怎麼也無法動彈,“王八蛋,住手!”
“陳星冶,現在憑證沒了,我什麼都不欠你——帶著你娘,滾吧。”顧士棋不慌不忙地說。
李氏身為陳星冶母親自然心疼無比,同時亦替他抱不平,:“朗朗乾坤之下,顧家竟做出這等無恥行徑,大家來評評理啊!”
大家:“……”
沒人願意站出來,因為這對母子在柳城早已臭名昭著。
李氏欺庶女,霸陳家,成日蠻橫無理。
陳星冶坑親妹,搶民女,借債款,長期荒淫成性。
顧士棋負手而立,俯視麵前這對母子,像個勝利者一樣,他歎道:“真是可憐可悲,沒了那空殼陳家,你們啥也不是。阿風,遣人。”
家丁行動麻利,很快陳星冶和李氏就被踢出了當場,中途他們掙紮反抗,但依然是徒勞。
他們經過了韓子辰及奚玉澤二人,一方注意到了,另一方卻沒有。
韓子辰看著那一眾人離開的身影,塵埃落定般地說:“風水輪流轉,善惡終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