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子辰從粗壯的樹乾後向奚玉澤這邊走了過來，他衣著單薄，外搭的衣袍匆匆斂就，遮住內裡，在純白的月光下有點像鬼魅。

處於戒備狀態的奚玉澤在窺清他臉後終於鬆了口氣，不過他的出現仿佛是上天故意給她開的一個玩笑，她因此氣惱，撿了腳旁的樹枝指向他，責怪道：“大晚上的，你裝神弄鬼做什麼！韓子辰，你是不是閒得沒事乾？”

韓子辰走到奚玉澤旁邊的草地坐下，涼風吹過，他有些冷，遂攏了攏衣衫，睜著兩隻無辜的大眼睛轉頭看奚玉澤，他說：“不是啊玉澤，我睡覺時聽見外麵有響動，然後從床上爬起來往窗戶外看，就看到你走了。現在已經很晚了，我擔心你，所以就跟了過來。”

奚玉澤丟掉樹枝，徹底冷靜，隨後不鹹不淡回韓子辰的話，“這樣哦——你跟蹤我。”

“……嗯，算是吧。”說完，韓子辰又問，“是有什麼煩心事嗎？不然你怎麼會一個人來這兒。”

晚風襲人，奚玉澤放下戒備，複重新躺於草地上，也是韓子辰身邊。

她碰到他，臉頰挨著他的大腿，溫熱的體溫隔著不算厚的衣料傳來，安心感翻湧。

“的確有一件煩心事。”先前那麼久猶豫未說的話，卻在此刻莫名變得輕盈。

“那，讓我猜猜。”韓子辰微微俯首，雙眸有意無意地對上奚玉澤看天空星星的目光，“是關於還債那件事嗎？”

“你怎麼知道？”奚玉澤很是驚訝。

韓子辰道：“非常好猜啊，自我認識你以來，你的世界裡好像就隻有賺錢這一個目的，而賺的這些錢你都要用於還債，但是很顯然還款日期要到了，你沒那麼多錢。”

奚玉澤感覺自己被韓子辰看得透透的，有點公開處刑的意思，她歎了口氣，欲說還休。

可就在她憂愁之際，韓子辰卻替她解了煩憂，“多少銀兩，要不我先借你吧，至少你不用被逼得這麼急。”

“啊？”奚玉澤懵懵的，像是沒聽清楚。

“我說，我借你。”

奚玉澤盯著韓子辰愣了兩三秒，反複回味這句話，生怕自己給聽錯了。

“借我？”

“嗯。”

奚玉澤瞬間如釋重負，像是塵埃落定般。

這幾天她心裡憋著的那口煩躁鬱悶之氣也終於散去。她笑意盈盈，驀地感覺周身的空氣都溫暖流動起來了。

“真的，那太好了！”她不自覺朝韓子辰挨近了幾分，興奮地直接雙手抱上他的大腿，“我一直都想和你說這件事來著，但總是糾結開口，謝謝你韓子辰！”

韓子辰沒想到她反應這麼大，這一抱致使他思緒紊亂，臉頰頃刻紅得如同熟透了的番茄，他徐徐問道：“你一直想跟我說這件事？”

“哎，倒也沒有一直。”奚玉澤從一開始的躊躇不定變得爽快起來，“就這兩三天吧，眼看還款日子越來越近，賺的錢卻還是那麼少，我這才把主意打到你身上。”

“不過你放心韓子辰，我不會賴賬，我會還的。”她坐起來，用手指在耳邊豎起個三，對著月光欲發誓。

韓子辰失笑，“我不擔心這個的，我就想問你要借的是二百兩嗎？”

……

“嗯。”奚玉澤猶豫了一下，然後點頭。

不巧，韓子辰從她的猶豫中看出端倪，望眼欲穿地注視她，“除了上次那二百兩就沒有其它了？”

奚玉澤被看得不自在，她原是想著借二百兩先熬過這一劫，但韓子辰這麼問，萬一後麵她生意上再出什麼狀況，又來跟他借錢，那時就有些不好說了。

於是接下來，她把自己欠款的事從頭到尾全跟韓子辰講了一遍。

韓子辰全神貫注聽她講，時而點頭附和以示回應。

期間，他倆挨得很近，再近一點就要耳語的那種近。

而月光溫柔地在地麵鋪開，它點著微弱的光，不遺餘力地營造二人世界。

忽而，涼風過境，奚玉澤和韓子辰的頭發皆被吹得淩亂。

韓子辰聽著聽著，打了個噴嚏，把身上穿的衣衫又攏緊了些，真的有點冷了。好在慢半拍的奚玉澤終於察覺到他的異樣，立馬截斷當下話題。

“韓子辰，我們先回去吧，你身體剛好不久又穿得這麼少，病容易反複的。”她滿目擔憂。

韓子辰揉了揉鼻子，然後點頭。

蜿蜒的道路上，他們影子綽約地交錯著，後借由負債之事，逐漸展開話題，彼此了解。

韓子辰知道了奚玉澤的身世，也就是陳靈含以前所經曆的那些事，而奚玉澤亦了解到韓子辰因何走上讀書趕考這條路。

“我爹說家裡已經有我哥哥繼承家業了，他為了讓韓家全麵發展，就想讓我考取功名，報效家國，給祖上爭光。但我從小就對生意上的門道感興趣，並不喜歡讀書，我是被迫的。”韓子辰無奈道。

相較於他的無奈，奚玉澤則更激動，她目光炯炯，發現了他的閃光點，說：“可你就算被迫也考上了舉人，很厲害的，你一定超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