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弟子送來的午飯裡被下了容易讓人走火入魔的藥,接著李玹又來激他,他怒不可遏,偏這個時候,成源進來了,他穿著和李玹相似的衣服。神智不清的他拿著劍宣泄恨意,錯把成源當作了李玹。
雲培閉上眼,懊悔不已。
然而事情已成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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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雲培在成逸派所有弟子眼中,人人得而誅之。
李玹提議就地處決,可成清惠不顧阻攔,借口要成源下葬的那天,在其墓碑前為其了結餘恨。李玹不解,卻也依她。
成源葬禮的那幾日,雲培被關在幽台的最深處,腳和手都栓上了鐵鏈。
幽台沒有日與夜,他睡了又醒,醒了又睡,腦海中的記憶還橫亙在成源滿身緋紅地倒在血泊中那日。
他親手殺了養育了自己十七年的人,說不傷心肯定是假的,但他哭不出來,悲慟的情緒不斷在體內發漲,難受得緊,還不如直接死去。
成源葬禮的前一天,成源獨自一人來幽台看雲培。
雲培以為她要大斥自己一頓,結果沒想到她麻溜地解開了他身上的所有束縛,對他說:“拿著這些錢,快走,有多遠走多遠。”
“你……”狼狽的雲培接過成清惠遞來的錢袋,神情費解。
成清惠明白他的思慮,自嘲笑道:“你是不是難以理解現在所發生的一切?”
“是。”雲培點頭。
“你酒後失德,幽台發瘋,全是我和李玹設計的,目的就是為了殺掉成源。成源養了你十七年,他信任你,可就算如此,你在大婚前夕做出那樣的事拂了我的麵子,傷了我的心,他照樣可以說拋棄你就拋棄你,將你關入幽台,這樣他就失去了唯一一個值得托付,為他豁出性命的人。”
“而我和李玹在除掉他的同時,還要除掉你,否則後患無窮。於是我們一箭雙雕,借刀殺人,你那日吃的午飯裡有致幻的迷藥,李玹穿著跟成源相似顏色款式的衣裳過來刺激你情緒,我這邊不覺讓成源喝下那杯含有軟筋散的茶水,然後說你自殺叫他來看你。算好藥性發作的時間,一切便全都水到渠成。”
雲培聽她一字一句平靜講完,胸中憤懣難抑,虎口瞬間扼住成清惠脖子,將她抵在石壁上,“你父親那麼愛你,你竟是隻養不熟的白眼狼!為什麼要殺他!還讓、讓我……”
說到後麵,那日成源死去的場景再次重映在雲培眼前,一時眸中瑩潤。
“為什麼?當然是因為我恨他!”成清惠截住雲培的手,一腳奮力將他踢退,“如果不是他,我的母親就不會死!忘了告訴你,他並不是我生父。我生父是承影派前任掌門何開山,二十二年前兩派為了一本劍譜開戰,成逸派打敗了承影派,同時成源看上了我生父的愛人,也就是我母親。當時母親懷我已一月有餘,成源為了讓我母親成為他的妻子,暗算我生父;而我母親為了生下我,隻能委曲求全自己。我出生後,她看顧我看顧到四歲,便因為這暗無天日的日子選擇自儘。我親眼目睹了母親的死亡,永生不能忘記!”
十八年前,離雲培進入成逸派還有整整兩年,可那個時候年僅四歲的成清惠,在一日師兄師姐陪她蕩完秋千後回到房中想找母親分享喜悅,可打開房門看到的卻是,自己母親的身體被一條白帛吊懸於房梁上,她哇的一下哭了出來。
天邊,落日熔金,暮雲合璧,飛鳥成群結隊地飛向雲端。
世間景皆是祥和的,美好的,而成清惠母親的死顯得是那樣突兀。
後來,她在母親的妝奩裡發現了她的遺書,裡麵寫她這些年有多麼絕望,多麼生不如死,最後實在撐不下去,才選擇一走了之。
她愛何開山,恨透了成源,入骨地恨。
成源不知道成清惠不是他親生的,自母親死後,他就拚了命地對她好。
成清惠虛情假意受著,亦虛情假意地每日溫善問候、關心他,他卻不知她十幾年來都在等待殺掉他的時機。
後入學的弟子李玹喜歡成清惠,她說什麼他都願意為她做。成清惠幾次三番測試他的真心後,認為他是個信的過的人,便將自己的盤算告訴了他。
李玹分析了很久,他說,雲培就是那個時機。
於是,就有了後麵的一係列計劃。
雲培駭然,從未料到這件事的背後如此曲折,“你就不怕我把這些全說出去?”
“沒人會信,你現在就是個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所以,我就是你們計劃裡的犧牲品?借刀殺人,借我的刀?”雲培覺得既荒唐又可笑。
“正因為你本是局外人,又念在十七年同門情誼,你沒替他做過什麼錯事的情況下,所以我才會瞞著李玹過來放你。誰叫你那樣忠心於成源那個渣滓,活該!你也彆怪我,怪就怪他當初犯的錯!”成清惠言語哽咽。
“嗬,”雲培輕嗤,“我已被你們害得身敗名裂。”
成清惠卻說:“天地之大,總有你的容身處。”
“……”
雲培脫下身上成逸派的弟子服裝,頹然道:“是啊,總有我的容身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