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張汐彤閉著眼,用被子捂著自己的臉,但腦內卻十分清醒。
這幾天發生的變故,太過迅速了。
她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整個安全區就已經換了人間。
先是那天的襲擊,在她僥幸逃生,被士兵帶著往外走時看到了楊後建的死狀。
那副場景,倒下後始終睜著眼睛的那個人,至今仍然不時在她眼前浮現出來。
儘管在清醒時她總刻意將其掩埋,但還是會在不注意時猛然闖進她的腦海。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是傷亡人數並不算多,她也是後來才知道崔小禹並沒有被感染,隻是被墜落的殘骸壓住,送進醫院靜養了。
接著就是官方發的通告。
內容大意是作為食物來源地的幾處安全區均已失守,目前資源出現短缺問題,而對於安全區內的人員,需要進行篩選機製,並在留下來的人裡培訓一部分外出尋找食物。
通告一經發出,安全區頓時人心惶惶起來。
於是就有了軍方行政樓前爆發的大規模抗議。
人在沉默之中,隻能通過□□對不公作著最後的抵抗。
張汐彤看到過那些集合起來抗議的人。
人人眼裡都像是攢著難以言明的怒火,而更深的地方,則是絕望。
他們盲目卻一致地朝著行政樓而去,在樓底揮著胳膊,震聲呼喊著什麼,換來的隻有沉默。
穆寧這幾天也一直忙得不可開交,匆匆收好了楊後建的遺物,就被叫去處理抗議的事了。
一樁樁一件件,她躲在被子裡,好似隔絕在這個荒誕的故事之外。
但又怎麼可能呢?
通告裡的篩選在幾天之後,而她也是這副輪/盤中一顆小小的珠子。
審判之下,她避無可避。
張汐彤睜開眼歎了口氣,坐起身子看著被子發了會兒呆。
她臉上沒有表情,隻是靜靜的。
在昏暗的房間裡,連呼吸聲都很輕微。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終於下定決心,掀開被子又坐了會兒,這才站起身。
行政樓前,即使天色已晚,樓底仍被火光映照得明亮。
與樓上幾間燈還亮著的房間遙相呼應著。
火光映在聚集起的幾百人眼裡,絕望被隱在陰影裡,卻也不住蔓延著。
他們隻是站著,作著無聲的抵抗。
而在入口處的門前,站著穆寧。
她看向幾節台階之下的人們的眼神裡含著難以言喻的情緒。
她永遠不想站在他們的對立麵。
但...
起初幾天人們在這裡還會仰頭朝上麵高聲喊幾句什麼。
或是“憑什麼要從我們裡麵再挑一遍”,或是“你們這是殺人”。
或者隻是嘶吼尖叫著。
而在今天,這一切都被沉默所取代了。
令人窒息的沉默。
隻有火劈裡啪啦地燒著。
穆寧隻是站在那裡,身邊還有很多個持著槍的士兵和幾個護衛隊的人,她輕輕咽了咽口水,眼睛被火燒灼地有些乾澀了,於是閉了閉眼。
過了不知多久,終於有人開了口,“能告訴我們,到底要怎麼個篩選法嗎?”
是一個女人很低的聲音。
穆寧看著她,抿了抿嘴,這時很多道視線也朝她投射過來,她甚至看到有人握緊了火把。
“我...”她想說些什麼等官方通知的詞句,但卻都被梗在了喉嚨裡。
她無法言說,畢竟她也隻是在見過梁文後得到鎮壓抗議的命令,之後便再沒得到其他信息,甚至沒在見過他一麵。
於是穆寧選擇沉默。
殊不知這沉默卻好像給火上澆了油一般,下一秒就有一根燒著的木棍朝著她奔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