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謝謝這位同學,你好呀,我感到很榮幸收到這麼多喜歡。”謝司喬回答得平易近人,喜笑顏開的眉眼瞬間拉近了與同學間的距離。
“老師,您在國內公開的作品展我都有去參加,每一幅作品我都很喜歡。但最讓我好奇的是,您的名作《伊》畫的到底是誰呢?您也幾乎從未對外表達過這幅畫的私人感情,我相信在場的各位一定都很好奇。”
聽聞此處,謝司喬的笑容仿佛刹不住車般驟然凝固,片刻,他嘴角牽強地往上勾,眼底映出不可查覺的落寞,“伊指向一個人、一種美好,時光如春會叫人懷念,我們儘可能想要讓她停在原地,但這是種無力挽回的遺憾。”
李劍眼神逐漸變得凝重,剛在的漫不經心瞬間殆儘,在謝衡運的視野盲區內,她微微側身朝向謝司喬的方向直視過去,輕佻地打量,滿心滿眼先入為主的思忖。
“我很愛她,同樣對她感到惋惜,對她被迫的離開感到無力、憤怒。”
“那現在呢?”
“同樣,我能做的很少,但我想儘量為她們做出小小的改變。伊是一個人,也是一群人,一群不應該在最美好的青春年華遭到迫害的人。”
謝司喬說完,場下學生麵麵相覷,顯然是遊離在他的話音之外,隨著孤鳴的掌聲漸漸在角落響起,席位間還是霎時湧動起如雷鳴般的掌聲,但他本人卻毫無喜悅地平靜下來,遞話筒的老師眼睛尖發現了他的異樣,很快點名了另一位提問的學生緩解場內尷尬氛圍。
……
下午活動結束,距離飯點還有一段時間,謝衡運說是有事情要和謝司喬討論先行離開,謝月則如約驅車帶著李劍來到謝司喬尚未完工的工作室參觀。工作室室內裝修得差不多了,李劍敷衍地與謝月一路看過去,她的心緒飄散外太空,落不到畫上。
中途兩人來到謝司喬的畫室,室內三麵除卻臨門那道牆,其餘牆壁砌滿兩米高的層層疊疊、寬窄不一的銀色鐵架,上麵擺滿雕塑作品、各類獎項與照片,李劍在架子前踱步,一點點摸索其中的內容。上麵照片的跨度很大,從黑白到高清,有家人、經曆,與謝司喬無關或有關。
謝月大抵都是清楚的,口乾舌燥地向李劍介紹大半便興意闌珊。
“了了沒關係,我自己看就好。”李劍的目光在照片中穿梭,自得其樂。
“那我去給你拿瓶水吧。” 謝月說完,順著李劍的視線看過去,隨口一提,“哦,整張照片很大呀,好像是爸爸高中畢業的紀念照,整個年級一起拍的。”
李劍聞言點點頭,謝月就走了出去,留下她一個人仔細地四處凝視照片上一張張鮮活生動的臉,然而像素不是太高,隻能捕捉每個人大概的輪廓與神態。
一共十個大班,人數眾多,李劍平視地點點向前,腳步緩慢仿佛陷在了同他們一樣的流逝的時光裡。
忽而,李劍看到一半,抬起的腳倏地凝滯在半空,她平緩的表情變得生硬,難以置信地張大眼睛,視線緊緊地停留在其中一處,久久沒有回神。
幾秒後脖子略微前傾,李劍稍稍彎腰,離那張照片湊得更近些好仔細打量,記憶深處清晰的臉龐漸漸與麵前的臉重疊,她強裝鎮定地保持重心穩定,可雙手卻不住地握拳細細顫抖,脖頸間更是激起一陣戰栗。
她的吐息徹底亂了,隻顧自己嗤嗤粗重地喘,仿佛為了心臟肌肉爆炸般地鼓脹撕裂然後被擠壓到生疼的肺部納入更多的氧氣,因為靠得太近,李劍呼出的氣灑在上麵氤氳出一片白氣,那張臉瞬間變得有幾分模糊不清。她趕忙慌亂地伸出緊繃出青筋的手用大拇指顫巍巍地擦去,那張清秀帶笑的臉再一次露了出來。
——那是……媽媽,真的是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