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母見氣氛不對,把話題引到了素未謀麵的李劍身上。
喬未解釋:“李劍是我帶來的女伴。”
他說得還是那般的慢,一字一句仿佛深思熟慮地斟酌,顯得輕佻不真誠。
謝衡運聽他這麼說,黑色的瞳仁一沉,眼裡閃過不快。說完,他對上喬未的眼,兩人氣場針鋒相對。
喬未嘴角翹起,不緊不慢地說,“似乎忘了說,李劍之前也是謝老師的學生。”
李劍不著痕跡剜他一眼,悄悄在喬未手心揪了下,沒吭聲。
呂母這才知道李劍和除喬未的人之間還有這麼一層關係,對李劍也稍微和顏悅色幾分,她望向李劍,再看看心裡頗為喜歡的謝知行,越瞧越驚奇地發現兩人的眉眼竟然有幾分相像,也想不出什麼特彆的緣由來。
餐桌上氣氛古怪。喬未側麵向謝衡運,目光隱隱挑釁。
一慣溫和的謝衡運冷下臉,他清楚多年前喬未在首都奢靡混亂的作風,也了解三年前李劍和他大致的過往,根本不願意李劍與他有過多的交往,就怕她再摔一個跟頭。
“對,李劍是我的學生,同時她也是謝家的孩子。”
謝衡運平靜的一聲話語卻如橫空劈下的驚雷,不明所以的人被震得茫然失語。
李劍的瞳孔極速收縮豎立,她下意識沉沉地望向喬未,放在桌下的手強撐握拳,喬未掌心包裹她的手,輕輕在手背上捏了捏。
恰巧,呂一飛不知道從哪裡過來聽到了剛才那一句,極為感興趣地挑眉,雙眸閃著好奇的光,他摸著下巴睃視眾人的表情,然後優哉遊哉地在呂一幸邊上的位置坐下。
驟然冷場,氣氛僵持,呂母從愣怔中反應過來,她搜腸刮肚也找不到謝家各色親戚中還有一個叫李劍的孩子,吐出口濁氣,有一道光從腦海中飛逝而過,她突然就想到了一個人,不禁低聲喃喃:“謝家,難道是私奔的那位……”
相比旁邊兩桌,中間主桌的氛圍格外低沉,仿佛隔絕出一個新的沉寂世界,呂母的一句疑問因此分外格外清晰。
“她不是私奔離開的。”李劍口吻冷然,吐出來的話像夾著一把匕首,不顧情緒沒有起伏不近人情。
呂母被嗆了下,麵色浮現尷尬。
喬未鬆開手,垂眸,漫不經心地把玩高腳杯,“今天是一幸生日,沒必要說這些不相乾的事情。謝老師這些話您私下說就好,免得大家誤會。”
謝衡運的下顎線繃直,神色凝然但也沒再說些什麼否認喬未的話。
生日宴照常進行。
李劍沒什麼胃口,不多時,傳過來的蛋糕太過擁擠,傾斜的酒杯落到了她的裙擺上,淺色的棉質布料頃刻染上一大塊難看突兀的深色酒漬。
呂母叫呂一飛帶李劍去換身衣服。
“去吧。”喬未把擦拭過的濕巾甩在桌麵,替她把裙麵褶皺貼心地撐直,悄悄在耳邊說,“李劍,有事打我電話。”
李劍看到他眼皮上的褐色小痣,心像是被針密密麻麻紮了,酸澀膨脹還會回點甜味,她握緊手心,“好。”
她起身,呂一飛將身上的外套脫下,叫李劍蓋住。
“謝謝。”
被謝衡運曝光後,李劍有一種身上的遮羞布被風吹開又掩上的窘迫感,她說的話很輕,也沒了之前多想多談的念頭,也沒注意到呂一幸一下就紅潤的眼眶。
“沒事。”呂一飛走在李劍前麵,言笑晏晏,很好說話的樣子。
李劍猛然就想到為什麼她覺得呂一飛眼熟了——她在調查張簡耀的時候在那家名叫V5的網咖與他有過一麵之緣。
怪不得對方會認識自己,李劍沉思腹誹,重新打起十二分精神。
“難怪你會認識我。”她輕聲細語,拂開臉頰邊散落下來的碎發,稍稍跟上呂一飛,他開門,於是李劍單手抓著另一側胳膊,低頭斂眉,咬著下嘴唇擺出難堪的表情。
呂一飛一副她終於想起來的樣子,甚至麵上還有些傷心的神色,“我還以為你記得我。”
李劍和呂一幸身形相似,李劍先進去把腿上的汙漬擦去,呂一飛給她找了件上鬆下緊的藕粉色側邊開口長裙,修飾體型極顯身材。
紮起來的發型已經有些散了,李劍在洗漱室把頭發散落,手指插入發絲整理發型,她從鏡麵覷過去,把手機擺在台麵上打開錄音,說:“我聽說過你。”
對方給予隨意的驚訝回應。李劍內心活絡,衡量呂一飛深不可測的信息網絡,但她的聲線平緩,猜測他反應平平,估計是喬未和她說過,於是岔開,提起了呂一幸。
“一幸跟我提過你,說是在工作上你幫了她很多,真羨慕,你們姐弟關係這樣好。”
李劍走出來,蓬鬆烏黑的發絲柔順地垂掛,雙眼亮晶晶的沾著水光,清麗柔軟交織在立體的五官上,像無垠草原上夜晚的螢火蟲,靜謐清晰格外吸引人駐足。
呂一飛看到她愣神片刻。
李劍繼續說:“我也有個弟弟,我已經很久很久沒見過他了。”
“他被謝衡運帶走了嗎?”呂一飛心裡某個部分鼓脹,像是一下子被吹大的氣球輕盈飛舞起來,他不由地問了出來。
“不是,小時候被人拐走了……”原本咬字輕輕的李劍,在這句話的時候靠近些,說的很慢,帶出幾分傷感的情緒。
一瞬間,呂一飛眉心緊皺,似有所思地拉長音調:“拐賣?!”
這句話好比一潑水倒在悶熱午後的麥子上,下一秒就要發芽,有什麼答案在破殼而出。
“你弟弟,他叫什麼?”他追問,最後在李劍投來的視線中補充,“或許我可以幫你找找。”
“李勉,木子李,勉勵的勉。”
聽到名字,呂一飛震驚地長了張嘴巴,下意識摩挲起下巴,有些許的百思不得其解。
李劍折回洗漱室,在呂一飛眼皮下擺弄發絲,趁他轉身的功夫,把錄音暫停,不動聲色發送給了賀君敏。
離開房間前,她發了條信息。
【我懷疑我弟弟,李勉的失蹤,和謝家有關係。】
沒道理,謝衡運那麼看重家族和睦的人,會不在意找不到蹤跡的李勉,況且李勉,和李劍不一樣。
他不是李劍,不是一根可以隨意死在蘆葦蕩的野草,他是李家的心尖尖,是謝雨菲拚死拚活都要生下來的孩子,是她以為的“愛情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