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已經和村長找過李有為了,這裡你想住多久都可以,想回家也成。”
“對不起,李劍。”李采荷的聲音低低的。
“這不是你的錯,”李劍嗓音低沉,語速斬釘又截鐵,蕩漾出恨鐵不成鋼的無奈,“而且也不全因為你,吃飯的時候還把種植那事和喬未給他們打完招呼了。”
李采荷停頓半晌,語氣艱澀,“……姐夫他們怎麼說?”
“他們不管,我們開果園,也算給他們私底下的勾當打掩護。”
“喬未呢?”
“就說是和杜知意一起來的大學生,年紀輕輕富二代要投資我們呢。”提起喬未,李劍的口吻不免帶上一絲絲諷刺的意味。
……
兩人的對話若有似無地從廚房傳了出來,見喬未進來後默契地噤聲,閉口不談剛剛的話,李采荷把碗疊好,突然訕笑衝著喬未說:“我這邊還有點錢,過段時間我們把你回去的錢給你。”
她的嘴角弧度分外勉強,眼神格外受傷。
“沒事,我不著急。”喬未挑眉,依舊吊兒郎當地發笑,桃花眼在黯淡的燈下像一閃一閃的星星,李采荷就立馬不敢看他了。
李劍撞了撞他的肩膀,走出去頭也不回,“呆在這裡彆惹事。”
李采荷收拾好,輕聲細語寬慰,“李劍人很好的,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喬未卻沒什麼反應,思緒還沉浸在剛剛偷聽到的兩人對話中,於是他笑得焉壞,從鼻腔發出輕哼的一聲,“還真沒看出來。”說著,他用手腹掐住胳膊腫起來的紅點止癢。
李采荷目光落到他的動作上,“呀”了聲,過去不由分說地彎腰看了眼。
“你被咬了……”
突然,喬未還未發出聲,窗外咳咳兩聲打斷了兩人的對話,李采荷順著燈光看見李劍沉沉的眸色,反應過來她和喬未的親密距離。
“過幾天就消下去了。”喬未卻挑釁似的湊近。
李采荷身形往後仰了仰,見李劍走了才舒口氣,像被抓賊,“這個樣子不是蚊子,是蟲子。”李采荷神態有些羞澀,又有些焦急,“你可不像我們,要難受好久呢。”
她拉著喬未去找走掉的李劍,“屋裡藥有嗎?”
才進門的李劍一麵翻出一個掉漆紅色木箱一麵說,“城裡來的就是嬌氣。”她掃了眼喬未的動作,低聲嗬斥,“彆抓了,再撓就留疤了。”
嬌氣?他?
喬未聽完被氣笑了,臉頃刻黑了一半,像是被戳中了痛處,氣勢洶洶懟回去,“誰嬌氣了?不擦又怎麼樣。”說完,他摔門出去了。
“彆管他。”李劍目色冷然,似乎想到什麼叫住無奈的李采荷,“他的事情少管,也不關我們的事。他不回去就是故意的,也不知道惹事躲著誰呢。”
李采荷上前幾步,“你怎麼知道?李劍,從他送我回來開始你就不喜歡他,你去首都讀過書,你認識他嗎?好像是什麼威風的人物,我也在路過的廣場電視上看到裡麵的一個人和他長得很像。”
“不認識,隻是大學裡他那種不學無術的富家子弟我見得多了。”李劍冷言,然而還是挑出了兩隻藥膏,她特意看了眼日期,還沒過期,心想,那傻逼運氣還怪好的。
回到房間裡的喬未也沒那麼氣了,正入神抓著越來越癢的鼓包,突然懷裡飛撲進來兩支用過的藥膏。
李劍環胸依靠在門口,姿態隨意,寬大的衣褲下隱約勾勒出起伏的線條,“兩支一起擦,一天三次。”
喬未沒理她,隻是表情嫌棄地給自己上藥。
李劍沒有走的跡象,“明天李采荷會照顧你,我要出去,沒人管你,彆給我惹事。”又強調了一遍,說完,她莫名仔細地打量了眼喬未那禍水白嫩的臉,眉心皺起來,似乎歎了口氣,搞得好像喬未是她家花大價錢取回來的惹事小媳婦似的。
“什麼叫惹事?”
“你不見了,我們可不會管你。”李劍留下這句話,施施然離開。
他偏不,喬未心想。誠然如李劍所說,惹事的家夥總會重操舊業。安慰完自己,心情就好了很多,也或許因為藥膏止癢被風拂過很有涼意,總之喬未睡得很舒服,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三竿了。
李采荷給他熱了熱飯,喬未換上杜知意留下的一套換洗衣物,爾後早午飯一並吃了。
“李劍他們做事去了,就算是勸村裡人種樹也不是那麼簡單,”李采荷擔心地看了眼陽光毒辣的院外,“下午我要去村長家一趟,要不你去幫幫李劍他們?你長得這麼好看,穿得也好,跟他們說準能賺大錢。”
“我不去,”喬未一副大爺樣,聽她說完,又坐直身子有了打算,“我要和你一起去村長家。”
趁李采荷收拾的空擋,喬未出門溜達。
隔著黃土砌起來的牆,閒話的聲音聽的一清二楚,多虧李劍和李采荷,喬未對這裡的土話稍稍掌握了些。
“咦——李劍女娃那麼晦氣,成天打扮成男娃的樣子還不知臊和外麵的男人混在一起,誰願意跟她一起乾活?”男聲粗糲,語調上揚帶出藏不住的刻薄和鄙夷。
“村裡人被叫出去乾活,誰來管媳婦,隔壁家萬把塊討回來的年輕媳婦跟瘋了一樣想跑,都被抓回來兩次了。”
男人粗獷的聲音土話很重,他啐了口,喬未勉強辨彆清楚,他也不敢貿然打聽,透過縫隙,隻覺得裡麵的男人眼神古怪,心思精明活絡。
“你彆說,長得就是好看呐,要是能睡一次不得爽上天。”
三個男人正值壯年,彼此一邊激烈地相互戲弄一邊傳來一陣不懷好意的淫/穢笑聲。
“嘿嘿,他們家隻有一個男人,可不中用,到時候要是真起不來,可不就指望她去賺錢……”
似乎察覺到什麼,其中一個精瘦的男人朝四周張望幾眼,起身不打算繼續說了,突然,從隔壁傳來一陣碗筷摔地的破碎聲。
三人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照不宣地掀起嘴角,壓低聲音,“你看呢,又發瘋了。”
喬未正打算離開,小路上跑出來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她赤腳,衣服臟汙破舊,神態看起來瘋瘋癲癲的,慌不擇路,胡亂揮舞胳膊連串高呼:“爸媽,救救我啊!回家!”
但很快她就被追上來的男人製服。
赫然是剛剛在院子裡談論的三個男人,明明之前事不關己,現在又熱情幫忙。而後麵氣喘籲籲追著的老頭在看到女人半跪、兩隻手腕交疊壓在身後明顯被製服的模樣,腳步便慢了半拍,臉上氣憤扭曲的表情也逐漸被安撫住,他上前就給自家年輕媳婦啪啪連續兩巴掌,打得手通紅才停下,氣喘如牛,“跑什麼跑?!我家乖兒對你還不好?”
三個男人一改嘴臉,安慰道:“生了孩子就好,況且你家就不止大壯一個男人,你……”
一切儘在不言中,老人正想回話,猛然目露狠銳朝遠處的喬未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