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山路陡峭,怪石嶙峋,四處都是青紗帳。
喬未無意問了一嘴李劍之後的打算。
“我?不知道。”
李劍說完,停下腳步,喬未舉目望去,四周是聳起的規整土包。
“是村裡的墳地。”李劍指了指遠處,“我家,我家裡的人都在那。”
酷暑,山間卻很涼快舒爽,墳地裡長著毛刺的低矮樹枝或細長藤蔓交錯,綠葉濃厚,大半的或紫或白的花瓣已經落到了根處,與泥交融,少部分顫巍巍地迎風,發出輕一陣濃重一陣的幽香。
“荊棘,山裡很常見,哪都有它們的身影。”李劍一麵解釋,一麵避開它們,目光落到荊棘稍少的墳上。
“爺爺,奶奶,爸、媽。”李劍按照順序一路指明,好像隻是在說他們的親緣關係,然而他們卻與她無關。
豎立的木牌已經看不太清上麵的字,喬未辨彆,李劍說:“我要找一個人,把他帶回來給他們看一眼,可能這樣就好。”
“你弟弟?”
“嗯。”李劍哂笑,“可能吧,因為我弟弟不是我的弟弟。”記憶中母親從來都沒有承認過她是她的孩子。但李劍活著,全靠那一把奶奶和媽媽攥給她的希望,“奶奶好像是個小學老師,是她教我的拚音,可能是個語文老師吧,她也是被拐進大山的女人。好像我的出生,對不起我的母親,也對不起她。”
“我答應過母親,找到弟弟,帶奶奶回家,讓這裡不會出現第二個她們。但沒有一件事情是我能做到的。”李劍歎息,“所以有人來帶走了她,墳被挖過了,土比其他要新。”
李劍轉頭與喬未四目相對,她的眼像山霧,濕漉嫋嫋,然而光線照進去會全部消散,好似不曾存在,她的軟弱、無助亦如山霧,被她自己曬死了。
可能李劍以前,在她很小很小的時候,也是個會大聲唱歌、愛笑的姑娘。喬未無端地這樣想。
“我要做的事情,多了一件。”
“我幫你。”喬未脫口而出,像是衝昏了頭腦,腳底的血液湧上大腦,一片空白本能驅使他說出這句話。
李劍突然笑了下,“喬未,我信你一次。”
回去以後,村長找到了他們,他為難地看向喬未,“你家裡人來接你了,他們讓我給你捎句話,你要遵守之前答應他的約定。”
“我會回來的。”喬未對李劍承諾。
喬未走後,警察找上李劍,“前幾天的火災,我們調查到了二樓房間的火源。”
李劍沒有否認,拘留之前,她問在場唾罵她的李根,“我媽的骸骨是你帶走的?”
“那個晦氣的女人,和你一樣瘋,我去偷乾嘛?”李根一臉嫌棄往地上啐了口唾沫。
李劍斜睨,眼神憤怒又冰冷,此刻,她對這片群山的痛恨達到了頂峰。
來到警局,李劍才知道那天的智障新郎被燒得半死,在醫院吊著一口氣。
“為什麼?”
“他說你是他的,衝進火裡救你,他弟弟也跟著他去了二樓,被梁頂砸到了脊椎。”
恐懼和屈辱感從腳底直湧而上,李劍說,“瘋子。”
警察看李劍一眼,擱置手心裡的筆,“你也是?好端端地結婚,放什麼火?”
一股水朝燒灼的心臟澆落,李劍的麻意從心底蔓延四肢,油然而生一股荒謬的情緒,“我是被綁去結婚的,我……”
不耐煩地打斷了她的話,他說,“你爸收了聘禮,你就該嫁給他們家,再說了,結婚也就是兩眼一閉一睜的事情,管你是誰。”
“我看大學生,也就這樣,讀書讀傻了。”旁邊的輔警附和。
……
“賤人!賤人,真是太惡心了,心思怎麼能這麼惡毒呢!”滿頭花白的太婆蠻力地衝開眾人的阻攔,跳到李劍想要扯她的頭發以致毆打,“我的兒啊,我的兒!”
她喊得撕心裂肺,涕泗橫流。
李劍噤聲,一句話都懶得說,好像多蹦出來的字眼都是浪費。
見她冷漠,太婆發了瘋似地用厚實尖銳指甲往李劍臉上招呼,“告!對對對,就應該聽他們的要告你,把你關起來,關起來!”
他們,誰?
李劍玩味地盯梢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每件事情。
之後,李采荷與李劍見了一麵,警察在窗外,李采荷把電話交給了李劍,是一直以為的資助人,走雲叔叔。
李劍拒絕了。
“你在等喬未嗎?”
李劍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說:“我可能需要休息一下。”
開庭那天,李劍沒有過多辯解,承認了自己的縱火行徑,最終以故意傷害致人重傷判處兩年零三個月。
三個月後,羌都市內多次嚴厲打擊黃/賭/毒/犯/罪,實行多項掃黑除惡行動,抓捕犯罪團夥共計13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