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霄殿金衍曾經住了三萬年,重光自然也熟悉,隻是如今殿外早已被完全隔絕。
一連幾日,重光閉目調息,不理會殿外之事。
其實仙界萬年,如今除了走不出這附近,倒也與往日無異。
夜幕低垂,重光推開了一道偏門。
“帝君……”
“是帝君回來了麼?”
一個個草木精靈飄在半空,聲影模糊,如同隨風搖曳的桃花:“帝君召喚,是回來聽我們唱歌了麼?”
重光勾起唇角:“這樣說,也無不可,但在此之前,孤須得取回放在你們那的東西。”
這些草木精靈,以桃夭為主,都是由他的造化之力育養,除了他無人能看得見。
而當年他知道自己可能遭劫,便提前將最後三顆造化珠放到了黃泉深處。
他本該將這三顆珠子交由朱離,可當時朱離已經有了封閉幽冥的想法,為了防止意外,朱離將召喚孟女的黃泉火交給了他,他又將黃泉火交給了這裡的草木精靈。
故而即使清均與魔神讓幻沙來抓人,他也是要來紫霄殿的。
草木精靈受命而去,不久後一個頭戴簇花,身著紅袍的女子被呈上一顆通紅的赤色琉璃珠。
重光指尖一點,那珠子便飛到他手中:“桃夭她消失後,你們可還安好?”
桃浮在空中一轉,然後靠近:“大人將庚木之靈留給了帝君,我們都一切安好,隻是帝君長久不見,我們都很想念。”
重光輕聲開口:“不必記掛。”
他抬頭瞧了瞧天邊的朗月:“孤許久未聽你們唱歌,有些忘卻了。”
桃浮飄在空中轉了幾圈,似乎極為喜悅:“帝君若是想聽,我這便唱來。”
她想了想,突然補了一句:“帝君不在的日子,清均仙君也常來,偶爾宿在此處。”
“我們也曾想要唱給他聽,可惜這仙界除了帝君,誰都看不到我們,他也看不見。”
“好容易帝君您回來,我們的歌聲可算是有人聽見了。”
重光微頓,聲音中帶著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感歎:“清均他,常來?”
“帝君在時他隻在帝君啟酒時才來,但帝君不在時他卻時常在桃園外沉吟,偶有夜宿,也是宿在帝君殿中,我們未得允許不能進入。”
桃浮不敢有失,將實情一一道出:“我偶爾借著風力見到過一兩次,見仙君不知為何對月留淚,我想唱歌哄他,可惜……仙君卻聽不到。”
重光閉目:“居然有此事?
未化形的草木無心,隻懂歡笑,其餘一概不知。
重光此刻不免有些羨慕桃浮,他化形已有四萬年,早已有了喜悲。
不知是否是眼花,桃浮在自己帝君的麵上見到了少有的感歎。
桃浮如同平日一般輕笑著,四周的花香如同簇擁著她:“是呀,如今帝君歸來,隻怕仙君又不敢來了。”
重光走到床榻闔目養神:“孤回來了,此處自然無他容身之地。”
“確實許久沒聽你們的歌聲了,你唱吧。”
“是”
朗月之下,紫霄殿一片幽靜,窗外樹影斑駁。
清歌響起,桃浮一開口,那些花朵都如同活了一樣,不斷隨風飛入窗門。
在五千年前,桃夭會在空中合著歌輕舞,白淩偶爾會來桃林拜訪,林間草木隨著歌搖曳擺動,偶爾他也會對月飲酒,和歌而唱。
可惜,重光再睜開眼時桃夭與白淩的身影漸漸消失,殿內唯留下了他。
千帆過境,他又回到了此處,也唯有他回到了此地。
冷月高懸遠處,重光轉而看向亂紅滾滾,橫笛於唇邊,笛聲輕而易舉地淩駕於歌聲之上,有如玉壘浮雲淩霄。
有人踏入,桃林突然安靜下來。
那人乘冷月的光輝,衣袖飄擺,如同月下的白鶴。
清均也不知自己這時再來紫霄殿想要做什麼,他隻是聽到了桃林中的笛聲。
在五千年前,金衍的紫霄殿外種滿了蟠桃木。那些靈木頗有靈性,會迷幻來人,飛花落葉皆可傷人。三界之中未得邀請者,不敢靠近半步。
這裡在五千年來他來過無數次,一磚一瓦都已經記得清清楚楚。
他們曾並肩抗敵,也曾品酒烹茶。
清均望著床榻上吹笛的人,駐足下來。是什麼時候,開始變了呢?
他並未隱藏自己的行際,或者說是光明正大的走進的紫霄殿。
重光聽到腳步聲,隻保持原來的姿勢,繼續吹著那隻人間集市上買來的短笛。
門裡門外,一吹一聽,無人開口。
過了許久,一曲結束,重光將短笛收回。
清均推開門,見對方並無開口的跡象,隻得道:“你這紫霄殿冷清了許久,難得今日有笛聲。”
重光點了一盞燈,並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