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受夠這一切了。”亞瑟咳了兩聲,還是沒遮住聲音的沙啞。
金斯萊·沙克爾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一板一眼地念著麻瓜權利聲明,類似於如若人身安全受到威脅可派貓頭鷹到魔法部人事管理部門投訴——全是走過場,被一忘皆空後他/她們保準什麼都記不得了。
一個傲羅,一個禁止濫用麻瓜物品司的文員,八竿子打不著的兩人,因為沒有從眾,被派去給麻瓜施展一往皆空,這是厭惡他們的官員自作聰明做的決定——伏地魔希望巫師界能完全暴露在麻瓜麵前,他炸毀倫敦橋後不希望麻瓜忘記他帶來的恐懼。
亞瑟很想給自己也來一個一忘皆空。
最近的事,他一件也承受不了。
大半個魔法部都被伏地魔的黨羽控製了。亞瑟至今沒有遇害完全因為他的純血統身份、和他這麼多年在魔法部的鑽營。當權的魔法部長也許不知道魔法部到底圍繞著什麼運營,但底層公務員比下水道的老鼠還明白這座宏偉的地下室藏著什麼醃臢事。
金斯萊做傲羅不過三年,他在抓黑巫師這方麵已十分老道。他為人正直,而且勇敢。他的一些同事用辭職表示對魔法部的不滿,但他留了下來,他說,總要有人來維持法律的威嚴。當彆人強迫他說出自己的政治主張時,他總說自己效忠於中立的正義。
但這年頭中立討不到好,伏地魔不允許有不屈從他的人存在。
目睹倫敦橋被一個低空飛行的黑袍人炸毀的麻瓜共計一千兩百五十八人,其中一百一十九名外國旅客已被他/她們國家的魔法外交部接引走了,有三十七人受到攝魂怪的嚴重侵害,現在還在聖芒戈昏迷。
剩下的那一千一百零一名麻瓜,哪怕亞瑟和金斯萊晝夜不停施展一忘皆空,也至少需要一個半月才能完成目標。光負責麻瓜們的飲食起居就是一筆不小的開銷(雖說會報銷,但那些經費申請文件兜兜轉轉保準會消失在地下四樓和地下五樓中間的電梯裡)。
所以亞瑟覺得馬爾福雖然乾啥啥不行,但政鬥手段確實毒辣,鎖住了他的行動範圍,又讓韋斯萊一家進一步礙了伏地魔的眼。
亞瑟不想呆在這裡,他坐立不安。
上周隆巴頓夫婦被貝拉用摧心咒折磨——幸好亞瑟及時趕到——兩人還在聖芒戈搶救中。亞瑟不敢想象自己呆在這裡浪費時間時,會有多少無辜的生命受難。
金斯萊已經完成兩名麻瓜的一忘皆空了,兩人呆呆傻傻走出這個施加了麻瓜驅逐咒的倉庫。他又看了亞瑟一眼,知道亞瑟這幾天憂心的是什麼——金斯萊是弗蘭克·隆巴頓的學弟,弗蘭克暗示過他鄧布利多有一個抵抗伏地魔的秘密組織,但金斯萊拒絕了,他對這些事有自己的看法,他不會貿然支持誰,政治總是一時的。
金斯萊當然知道伏地魔是錯誤的,那個惡魔是個完完全全的獨//裁//者,但這樣非法上位的暴君更應該按照正確的程序下台,連鄧布利多都沒有資格對伏地魔采取私刑。
金斯萊一直認為,作為一名傲羅,他需要保持清醒,才能幫助更多人。
但獨木難支,時局越來越壞了。
一個真假不明的流言在那些搖擺不定的巫師/女巫間傳開,說一個七月末出生的孩子,會終結伏地魔的統治。無數貓頭鷹飛向霍格沃茨的校長室,金斯萊偷偷派去過一隻公共貓頭鷹,他沒收到回信,那個壞脾氣的郵局老板說,那隻灰林鴞再也沒回來了,而且他也沒去神奇動物管理司給自己的動物員工們上保險,連補償都拿不到。
這名年輕的傲羅還是很猶豫。
輪到一個褐發女人了,她回頭看了一眼她的同伴,每個人都儘力往後縮。這幾天下來,她/他們還沒弄清前幾天見到的事情是不是夢境,也不知道這兩個古怪的人到底要做什麼。麻瓜總是很遲鈍的。
那個紅頭發從外表上看起來比那個戴耳環的更正常,像一個和善的推銷員,但他情緒不太穩定,褐發女人選擇了金斯萊。她看到之前那些人被這兩人一點,就癡傻了一般,她既不想變得癡傻,也不想留在這裡。
“我……保證不會把這裡的一切說出去的。”她做著最後的抗爭。“彆把我變成癡呆,讓我離開吧。”
金斯萊不為所動:“你那天在倫敦橋乾什麼?”
“帶我的法國朋友觀光。”這是她陷入無名恐懼的另一個原因,她醒來就沒有看見她的朋友了,實際上,很多人都說有些人無故消失了。
“你們在做什麼?”
“我帶她去吃炸魚薯條,她嘲笑了這道菜,我覺得炸土豆挺好吃的。”
“我受夠這一切了。”亞瑟大聲說,把兩人都嚇了一跳,“我受夠了,我受夠我家每天吃土豆了!”
“韋斯萊先生,注意你的言行,我們在執行公務。我知道這段時間很辛苦,但是請你……”金斯萊暗暗鬆了一口氣。
現在不是為隆巴頓哀悼的時候。
“不,你不知道。”亞瑟的聲音大得不正常,“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吃了三個月的土豆了!”
他目光灼灼地盯著那位麻瓜女士:“炸魚薯條,我也吃了,這道麻瓜菜確實很有意思,當然仰望星空也很有意思——我再也不想吃土豆了!”
他施展了一忘皆空:“去倫敦橋觀光的那一天,你和你的朋友去吃了瑪格麗特披薩!然後你去巴黎玩了幾天。我想想,總之你吃到了很好吃的法國甜品。”
褐發女士的表情空了一秒,她帶著幸福的微笑腳步虛浮地離開了。
亞瑟的動作很麻利,他又催眠了兩個人,安排他們去吃了巧克力曲奇和菲力牛排。“我沒吃過壽司,不然我可以邀請你去吃三文魚刺身。”他說。
這樣心血來潮的一忘皆空咒可能並不穩定……不過,如果不是因為保密法,金斯萊也並不希望這些麻瓜忘記伏地魔。
需要有更多人直視伏地魔,隻有直視了伏地魔,才明白他並不是恐懼本身,他不過是個黑巫師。
金斯萊安慰說:“把土豆做成便當比較方便貓頭鷹送快遞。”
“不!不是這個原因。”兩人這些天來第一次聊私人話題,亞瑟有許多真情實感的抱怨,“因為我的妻子在我們家的院子前種了一堆土豆!”
金斯萊想到馬爾福在部裡傳的笑話:“哦……哦,這個愛好還挺實用的。”
“可不是嗎。”亞瑟又讓一個麻瓜在虛幻的記憶中吃了香草冰淇淋,這都是他愛吃的東西,“就算每天她換著法子做,我也吃膩了!”
一個胖墩墩有著卷胡子的麻瓜走到了亞瑟麵前,按照排隊順序,他該由金斯萊負責。他的同伴被他大膽的行為嚇了一跳,金斯萊用了個聲音洪亮咒,鎮下了麻瓜們的竊竊私語。
“恕我直言。土豆很好吃。”卷胡子麻瓜說,他夾著一個圓圓的眼鏡,帶著西南部口音,“如果您討厭吃土豆,你一定是沒有吃過好吃的土豆。”
亞瑟高興地握住對方的手:“哦哦,那您有什麼麻瓜的土豆食物推薦呢……我要提前說明,就算你對我說了這些,我們還是要消除你的記憶。”
“我並不知道你說的麻瓜是什麼意思。”卷胡子挺挺胸膛,“我還是要維護一下我們日不落帝國的美食。”
“願聞其詳。”
“我是來倫敦觀光的,每年七月我都會和我的妻子來這裡玩,八月我們不會來,八月人太多了。倫敦,確實沒什麼好吃的東西。”他說。
“你說的好吃的土豆是什麼呢?”
“我來自德文郡,那裡生產奶製品,您知道的先生,隻有德文郡才能買到古法製成的奶酪了,哦,哦,扯遠了,我們哪裡的農民也很有一手,絕對比從美國進口來的土豆好。”
“我也來自德文郡。”亞瑟熱情地說。
“您也是哪兒人,聽不出口音啊。”卷胡子麻瓜覺得亞瑟親切了幾分,“我住在奧特裡-聖卡奇波爾村,您住在哪兒?這村子不大,但五臟俱全。村裡蔬菜店的老板四月份時提供了一種新的土豆,叫普威特土豆,蒸煮入口即化,油炸又酥又脆,不管怎麼做都好吃。我女兒總是說不吃碳水,但是我看她晚上偷吃過普威特土豆做的土豆泥。老板不願意告訴我他的進貨渠道,我也沒聽過普威特這個名字……”
“一忘皆空。”亞瑟說。
一個圓臉女人上來了:“你剛剛對我丈夫做了什麼?”這兩人一看就是一對夫妻,形似那對叫土豆夫婦的玩偶。
亞瑟有氣無力的,和剛剛充滿好奇的他形成鮮明的對比:“夫人,我保證您過十秒鐘就完全不記得這裡的事,十分鐘後你和你的丈夫會在一個街區外的小道會合,一根睫毛都不會少。”
“你最好祈禱我不記得這裡的事!我要去蘇格蘭場立案。”她說,狠狠剜了金斯萊一眼,“我已經記住你們兩的樣子了!”
亞瑟說:“你當然會記得啦,你買的是我妻子種的土豆。”
金斯萊比那個麻瓜還吃驚,他閃過很多想法:韋斯萊家也試圖打破保密法?是了,韋斯萊也是神聖二十八族之一,難道他純血叛徒的姿態隻是做戲?還是說這是鄧布利多的計劃,他希望通過巫師種植的植物改善麻瓜的體質,將麻瓜也吸收成為抵抗伏地魔的力量?但是這樣保密法不就打破了嗎?鄧布利多到底在乾什麼?妖精會允許巫師私自與麻瓜交易嗎。金斯萊腦子亂糟糟的一團,所有沒有邏輯的猜想都湧入了他的大腦。
亞瑟放出大消息後又一副狀況外的表情,他不知道這個樣子會讓人非常惱火。
金斯萊驚疑不定,不知道亞瑟是不是在大氣層玩弄他。
他把之前種種都聯係在一起:韋斯萊喜愛收集麻瓜製品,聽聞他的藏品會放電,這種大殺傷力的東西往往是黑魔法……雖然韋斯萊家一直都親近麻瓜,但祖先並不能成為一個人人品的擔保書,他上學時有個姓特裡勞尼的拉文克勞,那人就是個十足的騙子……最近聽說鄧布利多把她招進了霍格沃茲的教師團隊……對了,預言,那個預言……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金斯萊施展一忘皆空的動作慢了下來,亞瑟倒“好心”提醒他不要三心二意了,之前拖慢進度的都是亞瑟。
金斯萊覺得此人心機非常深沉,在魔法部混了這麼多年的老油條公務員們,連政客都要和他/她們纏鬥很久,更彆提他一個小小的傲羅了。
他按下向亞瑟詢問鄧布利多秘密組織的想法。
“要是我們有遺忘藥水就好了。”亞瑟渾然不知自己被懷疑了,他對時局的悲憤情緒一定程度上被土豆吸收了,“開個灑水器,搞定。”
“部裡不會撥錢讓我們請懂得製作遺忘藥水的魔藥大師。”金斯萊沒有多說。他不知道亞瑟口中的灑水器是什麼,給草澆水這種事,在沙克爾家都是家養小精靈在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