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姆斯·盧平 萊姆斯·盧平……(2 / 2)

“您真慷慨!”老板滿心歡喜接過,真肥美啊!她從不知道這附近有養殖螃蟹的農家,“我們這種小地方留不下像您這樣的紳士也正常!快去休息吧,床單曬得暖洋洋的。”

盧平將那頂金色飛賊帽子放在床頭,支撐它的魔力快耗儘了,此時它的翅膀扇動得異常緩慢。

他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夢裡的陽光燦爛到近乎殘忍。

他夢到尖頭叉子在和大腳板肩並肩把玩著金色飛球,他們身後跟著滿臉豔羨的蟲尾巴。

他們身後沒有自己。

蟲尾巴慌亂地看了自己一眼,錯開了視線。

夢境混亂又失真,周圍的一切像樹一樣忽地拔高,扭曲成打人柳猙獰的枝條,天旋地轉間,他感覺自己被倒吊示眾。

身邊有無數雙眼睛,但他看不到一個人。

“他是狼人。”

“該死的,他好陰沉!”

“窮鬼,詹姆和小天狼星和他混在一起,布萊克家族真是墮落了!”

……

盧平猛地坐起,他驚懼地看了一眼床,就像夢魘藏在那一片汗漬中。

還好是個夢。

他昏沉站起身來倒了一杯水,半夢半醒間他覺得有什麼潛伏在黑暗中對他獰笑,他定定神,才發現那不過是自己的影子。

那頂帽子已經完全失去了魔力,月光為它鍍上一層淡藍色的光輝。

他懷念霍格沃茨。

他懷念他的朋友,尖頭叉子、大腳板、蟲尾巴、劫道組。

他永遠懷戀自己被接納的時光。

盧平沒想到自己一時的托辭很快就成了現實。

海格給他去了一封信,那時他正在破斧酒吧二樓儘頭的一間小單間喝酒,海格在信裡說茉麗現在的小愛好需要一個配送員,自己忙於霍格沃茨獵場看守的工作照應不過來,鄧布利多推薦了盧平。

“莫麗的‘小愛好’?她現在在乾什麼呀。”盧平問。

他在海格引領下來到了奧特裡-聖卡奇波爾村,英國的村莊有一種相似的寧靜,人人都互相認識,他有些心慌那些樹籬後情緒各異的視線,掩蓋般壓了壓帽子。

“在種土豆呢。”海格說,“喲!弗雷德和喬治!”

他拍了拍盧平的肩膀:“這是韋斯萊家的小孩,他們會帶你去陋居。”

一對紅頭發的雙胞胎在村口東張西望,兩人無聊地擺弄著狗尾巴草,看到海格後一個爆衝攀上了海格的雙臂,海格熟練地像風車一樣轉了好幾圈把雙子放下來:“好了,彆胡鬨了,以後就是這位盧平先生跟你們一起了。”

雙胞胎好奇地看著盧平,盧平又壓了壓帽簷:“你們好,我是萊姆斯·盧平,你們父母的學弟。”

“我是喬治。”

“我是弗雷德。”

“我們知道你當過格蘭芬多的級長!”

他們一左一右挽住盧平,把他往鄉間小道推,盧平很久沒被人這樣親密地挽住了,他一時不習慣孩子們的自然熟。

喬治和弗雷德嘰嘰喳喳地,盧平想他倆的守護神肯定是蟬、兩隻蟬,不,指不定是一群蟬。

盧平了解到他要負責把莫麗種植的土豆送給麻瓜。

“土豆?”盧平說,“麻瓜的那種土豆?”

雙子相視一笑,又開始說相聲。

“媽媽本來還想種其他蔬菜。”

“但我們告訴她要垂直經營,推出拳頭產品。”

“蔬菜店寄售賺不了多少,這年頭大家買的是服務——服務背後代表的姿態。”

“周圍幾個郡的麻瓜,他/她們自認為是中產階級,喜歡我們送貨上門。”

“羅恩是個怪小子,他堅持要把業務擴展到倫敦。”

“然後我們雇傭了個小童工,他偶爾會來幫忙。”

這可不是海格口中的小小愛好,這完全就是一個土豆帝國!

這就是莫麗如今的生活嗎,盧平有些感慨。

戰爭結束後,鳳凰社的成員也回歸到自己的生活——有些人永遠也回不到日常中了,這就是戰爭。

而對盧平來說,他不過是跌回了自己本來的命運。

顛沛流離,受儘白眼,這就是一個狼人的人生。

他印象中的茉麗有一種撫慰人心的力量,可以把他/她們從嗜血的地獄場景拉回現實,她總是在擔心這擔心那,他從沒想過茉麗有這麼大的變化。

進入麻瓜驅逐咒的保護範圍,盧平遠遠就看到了韋斯萊家極富特色的歪斜居所,它越來越高了,不知道現在這所房子裡住著幾個紅頭發的小鬼。陽光將樓距的屋頂照得閃閃發光,他忽然想到了一個童話故事,關於陽光的儘頭有妖精埋藏的寶藏。

萊姆斯·盧平不想要寶藏。

他不過想要一個歸宿。

他在陽光的儘頭看到了一個孩子,那孩子蹲著撿散落在四周的土豆。

盧平忽然覺得他在做夢。

他大步向前走,最後變成了狂奔,他把雙胞胎甩在身後,把他們的大呼小叫甩在身後,他大步追逐著逝去的時光。

他抓住了對方:“你……你是……”

這個孩子有一頭卷曲的亂發,綠眼睛裡有一種與年齡不相符的成熟,麵對這個瘦高的陌生人,他警惕但不膽怯。

“哈利!”雙胞胎氣喘籲籲跟上來,“你彆害怕,他是我媽媽新請來的運貨員。”

“羅恩在掃帚棚那邊。”哈利說,轉向盧平,“你好,我是哈利,你就是來代替海格的那個人吧。”

“你好,哈利。”他顫抖著說,“我是……你可以叫我月亮臉。”

“這聽起來不像是個好名字。”哈利沉默了一下,他有些局促:“這是欺負你的人給你起的外號嗎?”

“不,這是我的朋友給我起的名字。”盧平想抱住哈利,卻情緒激動下跌坐在地上,“我們每個人都有個代號。”

“這樣你們分得清誰是誰嗎?”哈利覺得這個陌生人很奇怪,他就像透過自己看彆的什麼人,“我就是我,羅恩就是羅恩,他喜歡我,而我也喜歡他,所以我們是朋友,這樣就很簡單。”

“代號,意味著我們對彼此很特彆。”盧平苦澀地卷卷嘴角,想到了戈德裡克山穀的廢墟,想到了死去的十二個麻瓜和那一節小拇指,“起碼我們曾經認為我們的關係很特彆。”

“我可不覺得叫達力D哥的人和達利的關係有多麼特彆。”哈利尖銳地說,難得露出孩子氣的懊惱神色,他很快就恢複了與年齡不相符的淡然,繼續拾取晾曬的土豆,“不過我又知道些什麼呢,我喜歡那些讓我做自己的朋友。”

“我的朋友一直讓我做自己,他們……”

他們從不忌諱自己的狼人身份,偷偷練成阿尼馬格斯,尖頭叉子是頭雄壯的公鹿,蟲尾巴是隻靈巧的老鼠,大腳板是條威嚴的黑狗,他是……

盧平沒有說完。

他忽然意識到——原來,一直不願意直視這一切的是自己啊。

他懷念那些月圓之夜,那些痛苦的記憶因為朋友們不再難以忍受。

但是他們之間明明還有更多的時光、更好的時光,關於惡作劇和通宵補寫麥格教授五英尺長的論文,關於把費力拔煙火棒丟進黑湖被人魚們丟了一身水草,關於詹姆繪聲繪色描述著鬨鬼的尖叫棚屋……他們明明還有這麼多這麼好的回憶值得懷念啊。

他隻是不願意接受詹姆已經死了,不願意接受小矮星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痕跡隻是一截小拇指,不願意接受那個在婚禮上笑得很快活的男人是伏地魔的爪牙。

不願意接受記得這一切的隻剩他自己。

打人柳怎麼咻得一下就長高了,陽光怎麼咻得一下就溜走了呢?

他怎麼就這樣了呢?

他們在走廊上奔跑大笑,在月光下肆意打鬨時,從未想過自己也會麵對世事無常。

劫道組怎麼就四散了呢?

“你說得對,哈利,你是對的……”

我不僅僅是狼人、是月亮臉,我還是萊姆斯·盧平。

他們喜歡我,正如我喜歡他們,所以我們是朋友。

莫麗帶著一個粉頭發的女巫從屋子裡出來了,看到盧平後她很驚喜。

她愛憐地摟過哈利:“彆乾活了,你簡直比家養小精靈還要勤勞——你什麼時候到的?弗雷德和喬治不知道去哪裡瘋了,都沒告訴我,這兩個小混蛋,真是一點都靠不住!”

“沒關係,我剛到。”盧平沒有掩蓋自己的沙啞,他擦了擦眼睛。

那個粉頭發的女巫好奇地看著這個坐在地上的男人,因為劇烈的好奇心,她的頭發一點點燃燒成更深的紅,茉麗撞了她一下:“彆看了,走、走,我們進屋吃飯吧!”

晚餐很熱鬨,鄧布利多在桌邊呷著茶,盧平看到他身邊坐著一臉不情願的斯內普,他麵帶嘲諷地看了盧平一眼。

茉莉很尊重鄧布利多,讓他餐前說一些祝詞。

“晚餐前長篇大論的都是不招人喜歡的家夥。”鄧布利多說,他拿湯匙敲了一下玻璃杯,“我能有什麼好說的呢,放開胃口大吃大喝來慶祝茉麗的成功吧!”

孩子們歡呼起來,這一場景把盧平帶到了更遙遠的歲月,他在霍格沃茲上學的日子。

大家竊竊私語壓抑著對食物的渴望,期待校長的演講能短點、再短點。但盧平總希望鄧布利多能多說點,他多麼享受這段時光啊,一天結束後和朋友天南地北的閒聊,他希望這一切永遠不要結束。

他哪裡記得那本《神奇動物在哪裡》裡記載了多少神獸怪物?他隻是永遠也忘不了詹姆和小天狼星俏皮的眨眼,和小矮星的竊笑。

萊姆斯·盧平懷念霍格沃茨。

他懷念他的朋友,詹姆·波特、小矮星·彼得,還有那個在陽光下大笑的小天狼星·布萊克。

他懷念那個還沒有經曆過這一切的劫道組。

他懷念那個相信明天會越來越好的少年萊姆斯·盧平。

而他也將一直懷念,他將帶著這些懷念重新出發,去尋找陽光下妖精的寶藏。

這新的一切,就從一碗熱乎乎的土豆湯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