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指間的黑子落下,文王麵無表情地注視著被圍起來的白字,不動聲色地揀起,邊上的門打開了。
“王兄,朕來看你了,”永和帝善意的笑著,好似毫無攻擊之力的幼崽,臉上儘是愉悅。
文王卻仿佛根本不知道他進來了,順手拿起盒裡的棋子,卻在手勁上暴露了,震得周圍的棋子心驚膽戰地彈起來,又小心翼翼地落下。
“王兄這又是何必?”永和帝微眯起眼,在文王身側坐下,下巴抵著他的肩,湊在他耳邊詢問,“王兄這棋真是越下越好了,可下得如此之快,可有後悔?”
文王終於抬眸看他,眼神卻依舊毫無波瀾,冷若冰霜:“落子無悔,覆水難收,陛下這麼問,要麼是有他意,否則倒是顯得自己不明白下棋之道了。”
“我就這麼問問罷了,沒什麼意思。”永和帝神態自若,乖巧地搖著腦袋,雙手環住文王右臂間,埋下頭反問,“那王兄可有他意?”他的手向下探去,便觸碰到了冰冷的鐵鏈子,近乎散漫地問:“這幾日難得放了晴,朕帶王兄出去散散?”
文王手一顫,棋子敲擊在棋盒邊緣,他的神色驟然間寒了幾分,側過臉,對上永和帝灼熱的目光,他也不躲,自嘲地笑笑,目不轉睛地直視他:“陛下若真想讓臣出去散散,就將這鏈子斷了。”
“朕可真是糊塗,”永和帝笑道,“朕這不是為王兄好嗎,王兄從小身子欠佳,在這宮中休養可是上上之選。”
文王犬牙緊咬,合上眼,寬大的袍袖下藏著一隻微微顫抖的手。永和帝滿臉笑意地看著他那少見的失態,一點一點將手按在他手背上,順手奪走指尖的棋子,一麵湊到他耳邊輕輕的問:“這不好嗎?王兄,朕知道,你不討厭朕,所以彆裝了,朕可是你的親弟弟。”
“啪——”
指間黑子摔落在地,碎裂成幾瓣,沒有任何預警,就如同煙火那般突然,永和帝猛得將木桌上棋盤全部掀翻,捏著文王的後頸就往桌上撞。
“朕很生氣,真的很生氣,朝上有上朝老臣,殿中有那些死太監,隻有這裡……”永和帝咬牙切齒地笑著,“隻有你這裡才能讓朕好好發泄又不會讓外人看見,哪怕把你弄死。”
“嗬……”文王似笑非笑地冷哼著,隻瞥了一眼永和帝便垂下眸,不願與他多說什麼,更不願多看這個人一眼。永和帝揮手扯下文王係在腰上的帶子,蒙在他眼前勒緊係上,又笑道,“王兄彆擔心,朕隻是怕你傷害你自己。”邊像小犬似地嗅嗅。
“你今日與誰見了?”永和帝俯身摩挲著那已然紅了一片的喉嚨,還仔細地撩開文王那披肩的黑發,“說實話。”
“……”文王的肩不由自主地顫了起來,聲音卻依舊低沉平靜,“沒什麼人,隻是有人進來打掃。”
“打掃……”永和帝露出詭異的笑,“王兄可真是——”他說到一半停下,眼神瞬間冷漠,抬起左手,仔細端詳著那骨節分明的手指,“看來是昨天手下留情了,讓王兄真以為朕不會傷你。”
說著,一手掐住文王後頸,隨意扯去礙事的碎發,將他的腦袋狠狠撞在,一時間文王的額頭滲出一絲鮮紅,想回身卻被控製住,疼得“唔”得叫出聲來。
“給朕把嘴閉上。”永和帝臉色如同變臉譜般,一改剛剛那溫和的模樣,神色仿佛要獵食的老虎,在獵物死亡之前儘情戲弄,他哈出口氣用審視的目光從上到下的掃視,邊問:“王兄儘然如此神通,在皇宮裡都安排了人,你何時得到的消息?”
文王的嘴唇顫栗著,愣了半天,才低聲回答:“拂曉時分便有人傳消息進來……他畢竟是陛下的兄弟,年紀還小,陛下為何要和一個孩童較勁?”
“你還在袒護他!”永和帝臉色陰沉,咬牙切齒的怒道,“你都這副樣子還在袒護他,你後悔了嗎?這事你可是第一個點頭的。”他猛得掐住文王的咽喉,往床下一扔,緊接著一腳踩在他小腹上,居高臨下的望著他:“所以,朕不管怎麼做,你這一輩子,都隻會關心彆人嗎?朕可是你的親弟弟!你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去關心一個代替品?”
“住嘴!”文王低吼,吼完就後悔了,畢竟他現在是皇帝,他想著,扭頭沉默了,永和帝也沒和他較真,隻是失落的笑笑:“王兄,自母親去後,朕便隻有你了,這個世界上,誰都可以背叛朕,可唯獨你,不行。你不會騙朕的,對不對?”
他剛說完便俯身硬生生掐下去,他不需要文王的回答,他不需要,他怕,哥哥說的不是他想要的回複。文王雙眼微合,腳背上青筋暴起,化為一聲痛苦的□□,永和帝用含笑的眸看著他:“王兄,你隻當,這是朕在報複你小時候犯下的罪過吧。”
這本來就是你的錯。
許望帝默默地待在馬車裡,緊張地聽著窗外南楚的和談使講著聽不懂的話,明明一個一個字分開都聽得懂,為什麼合起來就不明白了?他好奇地撩開窗簾的一角,卻看見了熟人,立刻親切地喚道:“安公公。”
“哎呦,”安易被他這一叫弄得眉開眼笑,躬了躬身子,向馬車走進幾步,“七殿下這可抬舉老奴了,殿下喚老奴有何吩咐?”
看著那近了前的人,許望帝不想問也不行了,隻好猶猶豫豫的詢問:“安公公這幾日可見過文王殿下?他近日可好?”
“殿下這可難為老奴了,不是老奴不想告訴殿下,隻是這……”安易賠笑,忽然感覺袖中沉甸甸的,低頭一看,是隻鼓鼓囊囊的錢袋子,低眉順眼地收著,便聽見了宜王的聲音:“正好,安公公,本王也想知道,你就不必藏著掖著了,我們就是問問,不外傳。”
“喲!文王殿下!您這話!老奴哪敢對您藏著掖著啊!”安易笑著,壓低聲音道,“放心吧,文王殿下在宮裡頭好好的。”
“什麼?大哥他在宮裡頭?”許望帝不可思議地問了句,安易急忙四下裡看看,見沒人聽見,才轉回來:“殿下啊,您可彆這麼叫了,這讓人聽見老奴這條狗命可就沒了!”
“那…能見見他嗎?”許望帝沉默良久才又問。
安易卻收起了笑容,一本正經地道,“老奴剛剛說的已經是要掉腦袋的絕密了,七殿下如此問,讓老奴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