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它送給了謝南紀。
雖然很淺很淺,但這卻是真真實實毫不掩飾地笑了。
謝南紀失了神,手不由得握住了搭在床邊那隻手,那隻手涼得如同失了溫。
“你喜歡就好。”他也笑了,“喜歡就好……我也很喜歡。”
施詞的嘴角輕微地揚著,他回手扣住了那隻來握他的手。
“你哭什麼?”
他抬起另一隻手,用指關節拭去謝南紀臉頰上滑落的淚水,笑得入了眼底。
謝南紀抿了抿唇。
“沒有,我隻是太高興了。”謝南紀握著那隻手,貼在上麵蹭了蹭,“你笑起來太美了,把我美哭了。”
施詞被他逗樂了。
“詞句用法錯誤,謝總,有待改正啊。”他開玩笑。
謝南紀不說話,隻是笑著。
施詞開完了玩笑,似乎又想起了什麼,轉頭看向那花海,臉上的笑容有些淡了下來。
半晌,他才轉頭看向對方。
“你那天說的話,我聽見了。”他平靜地看著對方,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是真的嗎?”
謝南紀聞言愣住了。
施詞醒來的前一夜。
護士傍晚時分又來做了一次檢查就走了。
謝南紀一直坐在病床邊,麵無表情地凝視著床上躺著的人。
他無聲地望著他,眼底一片漆黑。
“詞,你還記得小時候的暑假嗎?那時候剛巧有作業,我們就跑去你們家後邊的草地,那邊種著不少樹,有些樹上有青綠的果子,搖一搖就墜下來。”
“午間的時候,我們就坐在樹下,你告訴我你長大以後想當醫生,想當警察,想當律師。”
“我自己也沒什麼打算,就在這些職業裡選了一個,反正我的時間多,順便還去讀了法。”
“這些年不是不想聯係你,就是這樣長大,產生了些不太好的想法,怕打給你電話沒忍住說出來,怕嚇著你了。”
“萬一嚇著你,你就不理我了。”
他突然沉默了,抬眼深深地看著床上的年輕人。
“詞。”謝南紀握著他的手,“你看看我好不好?”
“你睜開眼看看我好不好。”
“我回來了,不走了,不離開你了。”
“你睜眼看看我好不好。”
病房裡寂靜無聲,無人回應。
謝南紀眼眸中的神色黯淡了不少。
他俯下身子,輕輕吻了吻那冰涼的耳垂。
“彆怕,我一直都在。”
“我……”
他頓了頓,聲音有些沙啞。
“我愛你。”
“對不起。”
“是真的嗎?”施詞直視他,又問了一遍。
謝南紀呼吸有些急促,他垂下眸,後槽牙緊咬:“對不起……我……”
“是真的嗎?”施詞平靜地問他。
謝南紀合上眼,遮掩著他眼底的情緒,低下頭:“是真的。”
“我真的很愛很愛你。”
“對不起。”
施詞偏開頭去,看向那片花海,什麼話都沒說。
“對不起……”謝南紀的語氣中有了些許慌亂,他呼吸急促地牽住施詞無動於衷的手,垂下腦袋,“對不起……你彆讓我走好不好,我什麼都不做,我就這麼陪著你,你彆讓我走好不好……”
他這麼鎮定的一個人,無時無刻都像是遊刃有餘,卻在這一刻慌了神,聲音中帶著些許哭腔。
“求你了……”
施詞低頭看他,半晌,他握緊了那隻手,低下頭吻了對方的指關節。
謝南紀愣住了。
“詞……“我沒有我的哥哥或是你那樣優秀。”他垂眼看著對方,“現在的我,甚至連小我七八歲的弟弟都不如。”
“你不會覺得不值嗎?”
謝南紀抬眼望向他。
施晨雖然沒他跳級跳得快,可畢竟也是二十來歲讀完大學的人。
那年長寧市跳級讀完大學,並拿到雙學位的有兩個人。
他略有耳聞。
一個是施晨,一個叫韓江。
他抬頭看著對方,不由得有些心疼。
“不會。”
“不會的。”
你本身就是無價之寶,怎會感到不值。
“我永遠愛你。”
在那之後,每天早晨醒來,謝南紀都會得到施詞笑著回應的那一句早安。
每當他們午覺睡醒。兩人就可以在那午後兩三點的陽光下,去喬木林裡轉一轉,有時候遇到幾隻貓,這裡的貓都被養得很是親人,常常會一遍一遍磨蹭著施詞的褲腳。
他們甚至在林子裡看見了和施詞曾經養的那隻貓極為相似的一隻,那隻貓碰到他們時遠遠地望著他們,半晌,衝他們“喵”地叫一聲,那叫聲竟與曾經的那隻貓相差不大。
他們利用每一天的午後,閒散地走在林間的小道上。
那隻貓每次都會跟在他們後麵不遠處,卻不會貼上來。
施詞每次都會笑著和它打招呼。
謝南紀知道,這隻貓真是和它太像太像了。
它會和人保持著一定距離,它會遠遠地看著他們,然後叫一聲跑開,有時候,它就趴在某一棵樹底下慵懶地睡覺,誰都吵醒不了它,醒來時已將近傍晚,它就踱著步子在樹下繞一圈,然後蹭一蹭。
他們從未去打擾過,或是主動靠近過那隻貓。
仿佛轉世重生,卻依舊希望它有一段不同曾經的生活。
每次施詞遠遠地看著那隻貓睡在樹下,眼裡都是含笑的。
“你看,它睡得多舒服。”
曾經有隻貓,和它的睡相一樣,和它的長相一樣,習性一樣。
隻要它能平平安安,那一切都能如同夏日的陽光般,擁有經久不息的燦爛耀眼。
有時候,他們會去喬木林邊的花海走一走,園丁種植時特地在其中留出了一條小道,可以供人通行漫步。
“你這是把唯念園搬來了。”施詞笑著看向遠出獨樹一幟的那棵參天大樹。
“去看看?”
“走吧。”
草地原本就是有的,那棵參天大樹生在草地上,倒顯得不那麼空蕩了。
施詞在樹下坐下,仰著頭閉起眼。
夏日裡,坐在樹下乘涼永遠都是極為舒適的。
他深吸一口氣,聞著那花香,睜開眼睛。
入眼的,是一隻趴在樹上的小野貓,小野貓似乎剛睡醒,懶散地打著哈欠,察覺到有人看它,歪著腦袋注視著看自己的那個人,“喵嗚”一叫。
真是和曾經一模一樣。
施詞的眼裡終於有了一絲久違的眸光。
“你好啊,小家夥。”
“好久不見。”
小野貓歪過腦袋,似乎剛睡醒有些迷糊,差點掉了下來,它縮著脖子,小心翼翼從樹上爬下來。
施詞“噗嗤”一聲笑出來。
謝南紀站在一邊看著他,也笑出聲來。
兩人笑著的同時,也看見了不遠處在花叢中悄悄觀望的那隻貓。
那隻貓悄悄看著他們,不久後也來到草地上,主動趴在了施詞身側的不遠處,靜靜地看著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