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那時宋盼剛封完宋明初……(2 / 2)

今朝入夢 傳聞寄北 6331 字 11個月前

半晌,相視而笑。

“這是什麼?”

“一枚蛋,看不出來嗎?”

“什麼鳥?”

“等以後告訴你。”

一邊的獵鷹見他們觀賞完了那枚蛋,麵無表情地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你隨身還帶一隻鷹?”

“哦,這是我五哥的鷹,隻是為了孵蛋暫時借我了。”許笙帝笑著,“這枚蛋也是他找回來的。”

“你五哥真好。”

“嗯。”

中秋的夜裡,冷宮的屋頂上坐著兩個少年,一個低頭啃咬著夾著肉的饅頭,一個仰頭望著滿是星漢燦爛的天空。

“子朝,你想出去嗎?”他側頭問他。

“想。”宋子朝撕下一點饅頭放進嘴裡,咀嚼完咽下去,“但不行,那些人說了,不能出去,要在這裡待一輩子,直到死為之,我最多也就平時趁他們不注意出去走走。”

“要是我可以幫你,你願意出去嗎?”

“當然。”他點點頭,“外麵什麼都好,為什麼要待在這裡?”

“好,那我幫你。”

那時宋子朝不知他在說什麼,直到幾天後,許笙帝再一次來到冷宮,牽著他悄悄溜了出去。

“我們來這裡乾什麼?”

許笙帝拉著宋子朝躲進樹叢中,指了指花園中的妃子。

“她是宸王家的,算是侍衛。”

“我見過她,可她,她不是太子的母妃嗎?”

“孩子是宸王的,她來皇宮是彆有目的。”許笙帝輕聲告訴他,“你得告訴你父皇。”

“可父皇不來我這裡。”

“再過幾天就會來了。”許笙帝摸摸他的腦袋,“你隻需要把你一直擺著玩的棋局繼續擺下去就行了。”

等回去後,宋子朝將信將疑。

沒幾天後,宋盼真的來了。

宋子朝不知許笙帝是如何把宋盼引過來的,那盤棋就這麼呈現在了那名危在旦夕的帥麵前。

“您若是不信我說的話,大可以派人暗中攔截他們間的書信。”宋子朝抬頭告訴他,“他們每日午時都會傳信。”

宋盼沉思片刻,匆匆離開。

沒到一周,他就又來了冷宮。

宋盼看向那棋盤,黑卒依舊在那個位置,隻不過更危險了,對方的車馬炮都走了出來。

“還有機會嗎?”

“先按兵不動,一月內找借口殺她,引出黑將。”他告訴宋盼,“太子暫時不動,先讓黑將疑心,隻有這樣才有勝算。”

於是,這樣一盤棋局就此真正展開。

棋局正在進行時的一天,宋盼來過冷宮看他,給他帶了些吃食,他低下頭問麵前的孩子:“有什麼心願嗎?”

他看著麵前的皇帝,想起了許笙帝。

“我要太子位。”宋子朝看著他,“您給嗎?”

來日稱帝。

他仰頭望著他的父皇,宋盼沒有說什麼,反而笑了起來。

“好。”

宸王還未掀起內亂,便被平反。

那之後,宋盼生了場大病,特地叫宋子朝來侍疾,病倒在床上的他,他誰都不信,找來了許笙帝,當著他麵下了一道聖旨,改立宋子朝為太子,即刻登基,不得拖延。

當時宋子朝伸手接下了那道改變他一生的聖旨,看向一邊的許笙帝,微微一笑。

許笙帝要走時,敬予帝親自去送他。

“你要走了嗎?”

“嗯。”

“說好的,這枚蛋送你了,好好照顧生祐啊。”許笙帝笑了,“還有,我拜托你的事。”

“我記得。”宋子朝看著他,“以後,還能見到嗎?”

“應該……可以的吧。”他遲疑了。

“下次我去找你。”

“我等你來看我。”許笙帝忽而笑起來,“就這麼說好了。”

“嗯。”宋子朝望著他,“你得等我啊,可彆我去了你就翻臉不認人了。”

“說好一輩子的好朋友,可不許食言。”

“嗯,絕不會食言的。”

許笙帝坐上了那趟回程的馬車。

“下次見。”

“下次北燕見。”

他萬萬沒想到,下次見,竟是見著了他的死訊。

等宋盼病好之後,就在宮裡找了個偏僻處住下來,讓宋子朝向外宣傳自己瘋了,又讓他喊了親信搬了不少史書來,好吃好喝好玩好看供著。

算是供著一尊大佛。

敬予帝可算明白他當初為什麼笑得那麼高興。

這明擺著想罷工了。

一次他抽空去看他,兩人聊了一下午。

他倚靠在門上,看著自家父皇,無語地扶額:“您怎麼天天吃吃喝喝還不胖呢?”

“哎呦,在胖啊。”宋盼指了指身材勻稱的自己,“好不容易罷工,得讓我好好歇歇。”

“六年了。”

“呃……”宋盼往嘴裡塞了一塊糕點,眼睛亮了亮,“這個好吃啊……”

他抬眼看到了兒子眼神中的無奈,縮了縮:“彆在意這些細節啦……這不是時間的問題。”

敬予帝看著他,撇過頭去。

院子裡種植著幾株梔子樹,被宋盼打理得很好。

宋盼以為他不知道,其實他知道。

他記得很清楚。

這裡是他母後生前最喜愛的一處院子,隻因為它偏僻幽靜,可以悄悄地乾一些有意思的事情,在這裡,她不用端著外人麵前的禮儀姿態,磨磨兵器,澆澆花,看看書,練練兵器,養點小動物玩玩。

這些梔子樹,是父皇親手移植來下去的。

從哪裡來的,不言而喻。

宋子朝有時悄悄來時,就見宋盼坐在梔子樹邊,笑著述說著什麼,陽光籠罩在梔子與他的身上,似乎很是幸福。

有時他一坐便是一下午。

夏日時他連屋都不進了,就睡在樹邊。

梔子樹開得潔白如雪,如同當年那潔白如雪的衣衫,但是流年以逝,時間回不到過去。

當年,華梔和她的兄長叛亂後,本該拋屍荒野,可宋盼卻做了件他從來不敢做的事情,違背了他母後的要求,悄悄把她和她兄長的屍體帶回來,將她兄長的屍體埋藏了,把她的屍體火化後,裝進一隻小罐子裡,默默陪了他好幾年。

等到種那梔子樹時,就把骨灰灑在根部,埋入土裡,同那梔子樹一起生長,仿佛那個逝去的生命在重新生長。

梔子樹邊立了一塊碑,上麵是宋盼親手寫下的一排字。

生逢春辰時,眠於秋暮裡。

他裝作不知道父皇的那些小心思,在暗處默默看著。

下完那盤棋後,為了把埋藏在更深處的宸王勢力拉出來,就留下了宋明初這枚擺在明麵上的將,棋局再次展開。

而宋明初為了對外假傳自己才是當年那個太子,而敬予帝是頂替了他的這個謠言,必定需要宋盼來證其虛實。

宋盼會有危險,畢竟他是最初埋下的誘餌,也是最明顯的一個。

布了那麼久的一局棋終於浮現而出。

這其中,還得保全許望帝。

他相信他會贏下這盤棋,但如果意料之外輸了……

輸了就輸了,不過一死,沒什麼大不了的。

敬予帝嘴角微微揚起,指尖捏起那塊一直放在盒子裡的虎符。

時間到了,他要把剩下的誘餌全部放出去。

他看向了一邊縮在鳥架上打瞌睡的生祐。

笙帝,保佑朕。

願萬事順遂,山河太平,魂歸故裡。

願冬後能回暖,那時候,若我還活著,我便去看你,若我死了,我便去找你。

這一刻,他短暫地放下了帝皇的身份,向死去的故人祈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