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初又怎麼知道,他每一次都是在裝睡。他聽過無數次宋明初與那個黑衣人之間的對話,更知道自己此次潛入宮來,若不是因為敬予帝幫了他一把早已九死一生,他甚至聽到了宋明初想淩辱自己讓敬予帝痛苦。
他一直裝作不知道,裝作單純無知,裝作信任他,不就是為了到時候能全身而退嗎?
他心裡明了還好,但聽這話從彆人口中說出來,倒還真有些不舒服。
但沒辦法,畢竟自己也在利用他。
互相利用,互相傷害嘛。
“人與人之間不都是這樣。”他笑笑,“互相利用,我並沒有拐失什麼。”
“這樣嗎?”
敬予帝尾音上挑,帶了些挑逗的意味:“那你利用我吧,我不會騙你,我比他更好用。”
“而且,你和他之間,可是你虧了。”
“他對許笙帝的事情知道的,可是少之又少。”
“陛下怕死了?”許望帝挑眉。
敬予帝沒有承認,也沒有反駁,他隻是一聲不吭地盤著手中的串珠,目光也從許望帝身上轉移到了他身後的木門上。
許望帝不明所以地眯起眼,正想順著他的目光向後看去,麵前的已然開口。
“出來。”他低沉著聲音,言語中帶著不可抗拒的威嚴。
不等許望帝的多做思考,門外的人已經到了敬予帝身前,他單膝跪在地上,低聲開口:“他們已經在禦花園那邊了,讓我先過來,我就加緊繞小路來了。”
這聲音怎麼這麼耳熟?
敬予帝擺手示意他起身,那人身著暗衛的服飾,背影發型都令他心生熟悉。
那人似乎感覺到了身後的視線,偏了偏頭衝他咧嘴一笑,手在身側悄悄比了個大拇指,隨即裝作若無其事,轉回頭去看敬予帝。
那張臉……左尚!?
“看來時間不允訴朕把所有事告訴你。”敬予帝眼彎了彎,“那便下次吧,若是朕還活著,你還活著。”
殿外漸斬傳來急促雜亂的腳步聲,敬予帝沉著下令:“左尚,帶望帝走。”
望帝……
許望帝眯起眸。
左尚點頭,抬手將反方向的窗推開,一把拉過許望帝翻窗出去。
許望帝愣愣地看著殿內不慌不忙的敬予帝,敬予帝望向他一笑,用口型說:“那個人,是許笙帝。”
許望帝瞳孔驟然收縮,耳旁是破門麵入的喧囂聲,再度清醒過來時,他正與左尚飛奔在宮中的小道上,左尚的手緊緊攥著他的衣袖,跑得很穩,隻不過不知道現在這是去哪兒。
左尚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麼,拉著他穿過長廊,微微放慢腳步,道:“陛下讓我帶你去見個人,他說他希望你見到了這個人,能回心轉意,哪怕幫不了他,也能離開南楚,回北燕去。”
“回北燕?”
“是,他覺得如果他輸了,明王不會善待你,所以讓你回去。”左尚道,“但他同樣也說了,北燕那邊現在也更安全。”
“見誰?”
“到了您便知道了。”
那是一座比冷宮還冷清偏僻的院子,這裡鮮少有宮人路過,幾乎可以稱得上人跡罕跡,但這明顯有人住過的痕跡,院內房中雖未點燈,但院子裡植著幾株桅子,從牆外望去,雖因為花期的緣放枝頭不見花,但光是瞧著那枝乾的長勢,便已穿越時光,望見了來年春三月的花開繁盛。
一見便是有人悉心照料過的。
左尚沒有貿然推門,抬手按住門環輕叩。院裡安靜一瞬,隨即傳出兩聲敲擊聲,聲音清脆,仿佛在詢問來人的身份。
左尚側耳立了片刻,輕輕叩了三下門,然後門瞬間被從裡麵拉開。
“小左?”那人喚道,立馬反應過來他身邊有個人,轉頭看去,兩人的視線對上的那課,不約而同地愣在原地。
“我介紹一下,許望帝,這位是我南楚太上皇,”左尚平靜地指指許望帝,“這便是北燕那位質子,七皇子。”
“許望帝。”宋盼沉聲開口。
宋盼明顯是知道他的,他絲毫不驚訝,麵色不改地打招呼,而許望帝就不一樣了,他麵上的神情呆滯了一瞬間,不可思議地眯起眉來,不動聲色地後退一步。
明明麵前這人白日還是書鋪的店老板,到晚上怎麼就……
“我平時待在宮裡沒什麼事,挺無聊的,便會出宮轉轉,看看書鋪的生意,”宋盼並沒有說尊稱,而是用了“我”代替,倒是顯得和藹親近,“我這也不好把自己的身份告訴旁人,否則和街坊鄰裡不好親近,況且宮外有人要殺我,所以白天見到你時才不好告訴你。”
“沒事,”許望帝見他這樣說,認同地點頭。
宋盼沉聲許久笑了:“你長得和你哥哥很像,第一眼見到你時我甚至在懷疑他當年是不是沒死。”
“是許笙帝嗎?”許望帝抬眸,問。他腦海中突然重現剛剛的畫麵,以及敬予帝的那句意味不明的話。
“是。”宋盼點頭,“你想知道?是嗎?”
許望帝垂下眼眸,這時的他像極了一隻可憐巴巴的大狗狗,他輕輕抬眸望向宋盼:“若我想知道,你會告訴我嗎?”
“自然是會的,但你得幫我一件事,就當作是交換。”宋盼看著他的表情有些失控,不受控製地揉揉他的腦袋。
“什麼?”
“幫宋子朝,贏下這場。”宋盼微笑道。
“我?”許望帝很疑感。
“對,”宋盼拂過他的發頂,不用懷疑,就是你,你哥哥都能做到,你也一定能,對嗎?”
“我……不知道。”許望帝抿唇彆開頭,看似緊張無助,可眼底躍動的野心是騙不了人的,他垂眸淺笑。
“但我可以試一試。”
將軍府。
“唔——”
月色入戶。
混亂不堪的夢中,他隱約看到那個人站在百米開外,奮力撕殺,孤立無援。隻記得那人側眸看來,那是雙人見人誇的眸,在那勝過女子傾國傾城的麵上,是點睛之筆。
可惜那雙眸在夢中驚鴻一瞥,永遠是冷淡疏離的,他似乎對所有人皆如此,但為何自己是那樣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