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尚這才猛地反應過來,地上的“積水”……是血……
懷中之人隱忍地喘息幾聲,平清帝的手緩緩移動,左尚看到,那個人原本就淩亂不堪的衣衫,被他動作溫和地脫了下來。
“父皇幫你看看……”
那個人在平清帝懷中發顫,身上各處新傷舊傷被一遍又一遍撫過,喉中難以抑製地□□出聲。
“傾故……”平清帝似乎在笑,“也隻有這樣你才能向我示弱啊……”
“人們總說一個詞,‘往傷口上撒鹽’。”
“我問你……這鹽水……好受嗎?”
“怎麼回事……怎麼哭了……”平清溫柔詭異的聲音含著笑,還有些無奈,“怎麼辦啊,傾故的意誌太強了,你好好配合我,乖乖的不行嗎……我也不想傷你……”
“我隻是……”
“怕你又走了,不管我了。”
“你知道你當年多絕情嗎?”平清帝抓著鎖鏈的手發了狠,將他整個人圈在懷裡,“為了那該死的狗屁職責和那些活該去死的穿越者犧牲你自己……”
左尚攀著牆的手攥得緊緊的,後槽牙都快咬碎了,他心中不禁起疑。
穿越者是什麼?
“在你眼裡,你的職責大於一切是嗎?”
平清帝的聲音中帶了些委屈:“你怎麼能如此狠心……讓我看著你死,死在我懷裡。”
“你倒好,忘記前塵轉世為人。”
什麼前塵?什麼轉世?
“我陪在你身邊,每一世——”
平清帝低頭看懷中的人那雙令他又愛又恨的眼,輕輕吻上去,以眉心至那微微泛紅的眼尾。
“你每次都會在我以為就要得到你時,拿著刀,刺進我的心臟。”
“我每次‘死後’都會去察看。”
“你每一次都是……”
“不偏不倚,刺入心臟的正中。”
“你就如此恨我嗎?”
“我痛啊……”
平清帝垂著眸注視那雙失了神的眼,那個人隻有在藥物的控製下才會這樣聽話,隻有在這時,這個人才是真正安穩地在他懷裡,不用擔心他是否會離開或殺了自己。
他垂眸望著他,忽然有些心疼。
他心疼,可心中那種想殺了他,想淩虐他的想法,卻遲遲未退散。
這是他活該。
誰讓他這麼心狠。
一隻手撫上麵頰。
平清帝瞬間愣在了原地。
懷中的人嘴唇微啟,艱難地將一絲自我意識從藥物中脫離。
他露出了平清帝再熟悉不過的笑。
他說。
對不起。
那夜後,左尚變了個人般,仿佛那個被藥物摧殘意識的人是他一樣,他不再成日跟在那個人身旁,也不再傻傻地衝人笑。
許傾故在那天夜裡死了。
活下來的,隻是個殺人用的機器。
後來左尚才知道,當年許傾故帶他認路,是強撐著殘餘的意識一遍一遍教他。
後來他才知道,許傾故為了控製自己不傷害他和沈哲,他的手腕上總會有幾道新鮮的傷痕,他總會帶一袋子泡過水的鹽,往那傷口上抹。
憶起那時,他總會恨自己當時為何總是黏著他,為何不好好地認真地學習認路。
他那時該有多疼啊……
左尚總會想,雖然他不知道許傾故和平清帝間發生了什麼,但當平清帝聽到那句對不起時,他也許也後悔了吧。可到後來他看到那個空有空殼的許傾故麵無表情地與他擦肩而過時,鎖骨處新添的刻字和脖上卡得死死的,甚至能瞥見底下卡出的青紫的項圈時,他發現自己傻得厲害
此後的擦肩而過,有偶然碰麵的,有刻意想看看他的,有期望他認出自己的。
可他總是如常地,麵無表情地過去。他身上的傷每天都會添新的,深的淺的都有。
他的雙眸依舊,可眸底,再未生出過笑與溫柔。
這所有的一切,隨他死去的靈魂一起,再未出現在這喧囂的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