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輝煌的禮廳裡,人們觥籌交錯,這場宴會的氛圍優雅而熱烈。
但白之宜無意於品嘗香檳或是交際人脈,他在許多人或明顯或隱晦的目光中外禮廳角落走去。
“你看到過一個金發紫瞳的向導嗎?”
被問的人搖了搖頭,白之宜失望地道了謝,繼續往外找出去。
“之宜,你這是要去哪裡?”
有相識的人主動問自己,白之宜察覺到對方的語氣有些微妙,是從白家真假獨子的消息傳開後白之宜慣常接觸到的那種:不適應,居高臨下的憐憫,輕微的輕蔑,以及意識到白宗祐依然偏愛著白之宜後的權衡。
“我在找我的哥哥,你看到過他嗎?”
那樣的語氣讓白之宜感到不舒服,所以他在回複時刻意咬重了‘哥哥’二字。這樣坦然的稱呼顯然讓對方愕然了一瞬,找補道:
“你和他相處得挺好的啊?”
白之宜隻是微笑著頷首,便越過那人繼續找了下去。
他說謊了。
他和白昧的相處並不好。
並非是外人所猜測的那樣,他排斥白昧或白昧厭惡他。白之宜對白昧心懷愧疚,本就想儘力彌補,又覺得白昧真的值得尊敬。而白昧看起來同樣憧憬著親情,在賈斯身邊長大的經曆並沒有磨滅他的善意與熱情,他並不計較這些年間與白之宜的得失。
所以他們本該相處得很好的,至少白之宜該儘力幫白昧拿回屬於他的東西。
但父親和母親的態度卻成為阻止了這一切。
白宗祐在自己麵前對白昧陰陽怪氣,青娜更是徹底無視白昧的存在。白之宜難以理解這對一向慈愛有加的夫妻為什麼會這樣苛待自己的親生兒子,明明這些年他們在自己麵前都是優秀的家長。
他應該為了白昧質問他們的,但白之宜沒能做到,這是他對白昧的愧疚越發強烈的緣由。
白宗祐和青娜養育自己多年,對於白之宜有著難以斷絕的恩情,這讓他猶豫難決。就在最近好不容易下定決心時,又偏偏遇上了經濟上的需求。
白之宜現在需要錢,最穩定的來源就是白家的零花錢。為了不被白宗祐掃地出門,他最終咽下了那些質疑。
因為沉默,所以羞愧;因為羞愧,所以沉默。白之宜有時自己都恨如此軟弱無能的自己。
所以,他隻有在父母都不在場的情況下才能主動去關心白昧,比如現在。
這場晚宴是某個世家主辦的,因為白宗祐和青娜都有事去了其他星係,本來是該白之宜獨自過來的。但考慮到白昧始終沒能在圈子裡交到朋友,白之宜把白昧帶了過來。
與彆人聊了一會後,他發現自己和白昧走散了。
“啊,白之宜。你是在找我嗎?抱歉,那邊人太多了我有點悶。”
一路找到了最角落的休息區,終於看見了熟悉的白金發色。白昧坐在一把椅子上咬著從甜品台上拿的小蛋糕,身旁還坐著另一個人。
“沒事。”確認白昧沒事,白之宜放下心來。他在白昧另一邊隔了張椅子坐下來,把清潔用的絲巾遞給他。
白昧接過那條絲巾時有些猶豫,看著上麵的精致刺繡小聲問:“這個要做什麼?”
他的語氣很可愛,讓白之宜的愧疚感更深了些。這些物件和禮儀本該就屬於白昧,但現在卻需要小聲地詢問竊取了這一切的自己。在來宴會之前,白昧的禮服還是求助了白之宜才穿好的。
“擦一下嘴邊,沾到了點奶油。”
白之宜同樣小聲地說。
在白昧了然地開始擦拭時,白之宜看向坐在白昧身邊的人。金色的直長發和灰色的眼瞳,容顏端麗,身姿優雅,始終沉默地看著他們倆。
白之宜認得這個人,優秀的A級哨兵,一位非常凜然的女性。雖然不理解盞家的獨女為什麼會坐在這裡,他微笑著向她打招呼。
“晚上好,盞燕。”
但盞燕隻是沉默。
這樣的異常讓白之宜擔心起來,他看向白昧,以為是她和白昧之間起了什麼衝突。但白昧誤會了白之宜的目光,以為他在詢問自己。
“啊,她沒辦法說話的。”擁有著昳麗紫瞳的向導向白之宜解釋著:“她叫盞燕,有聲帶基因疾病,但她可以用星腦打字給我們看,她人很好的,和我是朋友了。”
說完,白昧還求證般地回頭看了眼盞燕。
白之宜:“……是嗎。”
他一臉複雜地看向盞燕,幽幽開口道:
“可她上個月在燕家主辦的舞宴上還開口演講了。”
白昧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看了看白之宜又看了看盞燕。一直沉默而麵無表情的盞燕終於鬆動了表情管理,她扯了扯嘴角,最後露出一個同樣複雜的表情:
“抱歉。我當時隻是想敷衍一下,確實沒想到你真的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