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三) 不要再叫我哥哥了。……(1 / 2)

關於‘哥哥’的話題要回到白昧與白之宜第一天見麵的時候。

“我叫白昧。”那個時候,擁有著漂亮紫瞳的少年這麼說。

帶他進來的白宗祐當天黑著臉摔門走了,說是要出差好幾天,青娜更是一整周都把自己關在她的房間裡,閉門不出。父母、更確切地說,是白昧的親生父母好像都在致力於疏遠白昧。

但白昧隻迷茫而失落了一小會,隨即滿懷期待地向白之宜做了詳細的自我介紹。

“‘昧’是蒙昧的昧,起名字的人是個文盲所以意思不太好,但是字形還不錯,裡麵有太陽和未來。”

白之宜喜歡他的紫瞳在說話時的晶亮。白昧同樣介紹了自己的生日與年齡,於是白之宜知道自己比他要小上幾個月,按照禮儀學,他該叫白昧‘哥哥’。

白宗祐在白昧被找到時跟自己說,白之宜會繼續是白家的養子。其實白之宜自覺虧欠白昧,已經想好要看白昧的態度來做決定:如果他希望自己離開,那麼白之宜會自覺地離開白家。

但白昧用晶亮地紫瞳看向自己,期待著自己的回答。

“我叫白之宜。”在白昧的麵前念出‘白’的姓氏讓白之宜感到羞恥,但白昧看起來並不在乎這些,他在問清了具體的字後由衷地感歎:

“你名字真好聽。”

白昧是個很奇怪的人。

根據白之宜後來所知道的,自己的親生父親賈斯是個惡習累累的男人,自己的生母無法忍受他,拋下了成天沉迷抽煙酗酒的賈斯。

所以白昧的生長環境一定是惡劣的,但看白昧的那雙眼睛,卻看不出任何的戾氣與消沉。像是悠揚樂曲中映照漂亮日光的古世紀教堂的花窗,那樣無塵的紫色眼睛。

“那你就是我弟弟了。”

白昧興致勃勃地說著,熱情與善意不切實際而又真切存在於他的身上。白之宜沒想過白昧會是這樣的人,而這樣的事實讓他更加自責——他居然占據了這樣的白昧該有的童年。

那些受過的教育資源與物質條件都讓白之宜感到羞恥與沉重。大概是因為這樣的心理,他遲遲沒能坦然地對待白昧,在白昧的目光裡,他猶豫過好幾次,但最終也沒能說出“哥哥”這個白昧所期待的稱呼。

他和白昧在那幾天形影不離。白宗祐不回家,青娜也不出房門,偌大的房子裡隻有他們倆一起吃飯。

他們似乎即將成為一對親密的兄弟,會在餐桌上互道早安,會幫對方提醒忘記的東西,所以很快,那個稱呼也水到渠成地被說出來了。

“哥哥,你的紐扣歪了。”穿過走廊走向餐廳的路上,白之宜提醒白昧,白昧正彎眼笑著要向自己說什麼,他們身後那間緊閉許久的房門突然打開了。

青娜蓬頭垢麵地走了出來,她一向精致打理的白金色長卷發此刻亂七八糟,翠綠的眼瞳因為顛倒錯亂的作息而充滿血絲。她的精神體、一條銀環蛇也幽幽地從房間裡滑了出來,看起來不安而焦慮。

青娜氣喘籲籲著,快步走向白之宜,雙手以巨大的力量捧起白之宜的臉,死死地盯著他:“你沒有哥哥。”

白之宜的臉頰因為青娜的力氣而疼痛起來,但他掙脫不開這位A級哨兵的手,隻能被迫聽著青娜一聲又一聲、猶如催眠般繼續著說:

“你是我唯一的兒子,不要再說胡話了。媽媽很愛你啊,你是媽媽唯一的驕傲。”

她重複而沒完沒了地低語著,聲音裡帶著不自然的亢奮和驚慌。白之宜心下一沉,他意識到青娜是在逃避現實。也許是認錯兒子的事實給她的打擊太大,讓她沒有辦法直麵這個事實。

“媽、咳——”

白之宜想安撫她,也擔心著白昧那邊的情緒,但是他現在連張嘴都做不到。青娜越收越緊的手像是可怖的桎梏,壓著白之宜的顴骨與下顎,他甚至懷疑自己要被她所捏碎、或是直接因為擠壓而窒息。

“對,你沒有哥哥!你隻有媽媽!”

喋喋不休的聲音染著狂熱,簡直像是來自地獄的樂曲,白之宜因為青娜的失常而恐慌起來,而在這時,身後傳來了白昧的聲音。

“放開他。”

一直無視著白昧的青娜冷哼了一聲,終於放開了手。白之宜連咳了好幾聲,視線因為生理性的淚花而有些模糊,但依然一眼看到了眼前人的眼瞳裡一閃而過的紫光。

白昧用向導的能力救了自己。

青娜被白昧的指令阻止了動作,像是從一場夢中突然醒來,她隨即露出驚恐的神情,倉惶地再次回到了房間裡。但她的銀環蛇並沒有一同回去,而是親昵地纏在白之宜的腳踝上。

白之宜好不容易恢複了正常的氣息,暫且壓下對青娜精神狀態的擔心,感激地看向白昧:

“謝謝你,哥哥。媽媽她可能現在——”

但白昧卻打斷他說:

“稱呼這種東西也無所謂……按她的想法來吧,不要那麼叫我了。”

不要再叫我哥哥了。

白之宜怔在原地。他想起剛剛青娜那一聲聲的“你沒有哥哥”,那不僅是自己所聽到的話語。對於白昧來說,那些話又是什麼感受呢?

白昧的臉上沒有傷心或是生氣,而是露出安慰自己般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