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時初頓了一下。
“學長”這個稱呼他並沒有想過太多,不如說,更像是彆人的提醒。
和失去記憶的白昧不同,黎時初始終記得與白昧相處的每一分鐘,也當然記得在發現白昧出事後,自己沒能做到任何事。
黎時初回頭審視自己,痛恨自己的弱小與無能。
正巧阿斯特拉因為杏奏的遺囑開始對自己展示那奇怪的父愛,於是黎時初抓住了機會,利用從阿斯特拉那裡拿到的教育資源,逐漸從躲在白昧身後的怯懦小孩變成了其他人也看得到的S級哨兵。
第一次對白昧說出“學長”這種稱呼的時候,是在尤尤卉麵前翻看白昧的資料時。
那時黎時初已經差不多調查出了佐源緒動的手腳,正在想辦法把白昧接回來時,緒家那邊已經為了鬆動的人工雙子星鏈接而有動作嗎,讓白宗祐領回了白昧。
白昧的資料他已經看過很多遍了,即使有著幾年的空白,但依然是黎時初最熟悉的臉。那雙紫琉璃般的眸子在陽光下會亮晶晶的,是黎時初最喜歡的顏色。
“老板你在看什麼啊?誒,這個學長是誰,長得真好看啊。”
但尤尤卉卻並不認識這張臉。她看著白昧的照片,語氣輕快而自然地說出了“學長”這個詞,理所應當的疏離。
黎時初這才意識到,即使他的記憶沒有中斷,但世界是不會為他一人而抹去這數年的空白的。黎時初身邊的人都不認識白昧,他們隻會覺得這是不同高中的一位陌生學長。
黎時初當然不在意彆人是如何想的,但是白昧呢?在白昧看來,自己也不過隻是一位不熟悉的學弟而已吧。
他們的關係在審視下被重新覆蓋,黎時初覺得難過,因為那些紫色玫瑰組成的花海回憶變成了他一個人的秘密,但他也覺得喜悅,因為新的關係也就是新的開始,這一次他一定會讓這段記憶從“學長”連續到人生的終結。
“如果我是你的老板的話……”黎時初那時,對尤尤卉的話語做出了難得的積極回應:“那他就是你的頂頭大老板吧。”
“哈?老板你也會開玩笑啊?話說完全不能理解你在說什麼啊?”
尤尤卉一臉疑惑。她當時不知道,她所選擇追隨的黎時初,全部的動力與目標全都來源於白昧。但後來,她逐漸理解了黎時初的意思。
所以,對於白昧此刻的問題,黎時初也沒能給出正常的回答。
“……要看學長了。”
以“學長”這個稱呼為起點的新身份,從而產生的記憶到底會延續到哪裡?黎時初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耳垂上的耳釘,看著白昧發紅的臉笑了一下。
這一次,一定要延續到人生的最終回啊。
-
“每家店都關門啦?”
白昧、黎時初與尤尤卉一行人已經在引星上待了將近一周。在這一周裡,這顆星球發生了太多的事。
千桑集團被徹查,緒家也被問責追究。禾亞緒和佐源緒都被帶走,鋃鐺入獄。新聞媒體圍繞著引星上的星裂陰謀展開了鋪天蓋地的報道,每一篇都會寫下“黎時初與白昧”的名字。
引星的礦產店們全部都被貼上了封條,整顆星球都亂得離譜,但前來與白昧等人道彆的青鼠臉上卻是久違的笑意。
原本鬱結在她那雙青色眼眸裡的疲憊全部消弭,隻剩下輕快的生命力。
“礦產全都關了,現在還在改建築呢,新建築都不需要調整成膠囊式了。”
她提著一個紙袋子,遞給了尤尤卉。
“之後有什麼打算?”
“狼叔他們去了建築隊那邊幫忙,等建築改造結束之後肯定也能找到新的工作。”青鼠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我也要回去認真上學啦,之前為了打工請了太多假,再不好好學習就跟不上了。等我好好學習,以後一定能找到更好的幫助青石村的辦法。一定。”
她的話語裡充滿了堅定。
在這顆千瘡百孔、分崩離析的星球之上,曾經扭曲了一切的礦石們又重新變成鋪設成人們日常道路的沉默基石。
也許這顆星球以後還會繼續產出裂鑽石,也許不會,但不管怎麼樣,人們不必再用礦石來安慰無法預測不可避免的星球災害。
逝者已去,往事難追,希望是可以新生的,這顆星球終有一天將走出曾經的傷痕。
白昧最後和青鼠告彆的時候,她那雙青色的眼睛通透而純粹。
白昧並不知道青鼠所曾經見過的那塊青梅石究竟是什麼顏色,但也許,真的和現在青鼠眼睛的顏色一樣。
在星艦中心等候的時候,白昧收到了白之宜的消息。
【Zzz】:哥哥,賈斯已經被正式逮捕了……他把白宗祐給供了出來,現在他們都在接受調查
【Zzz】:等你回來之後,我們一起去見律師吧?他一定會受到足夠的懲罰
【Zzz】:{荷包蛋擁抱表情包}
白昧剛想回複,一團紫色的小東西卻倏然撞向了屏幕上的卡通荷包蛋。
“咕唧!”
蛋對於主人光屏上的圖像表示指指點點。它繞著白昧的手遊了一圈,最後氣鼓鼓地看向白昧,像是在尋求一個解釋。
白昧彎眼笑笑,用指腹輕輕貼上紫色水母的身子:“就算失去記憶的時候,我也在想你啊。”
水母哼了一聲,但終於是放過了白昧,轉了個身便遊向了星虎的方向,親昵地待在小老虎的頭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