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氏的納吉非常從簡,幾盞紅燈籠明示,緞衣和金耳飾全副整齊地擺在桌上,長公主與尤伽穿著吉服,等待交換婚書,達成婚約。
這些也隻是形式,長公主交換完婚書後,便再也沒出現過了。
她一身華服,大片牡丹芙蓉荷茶花邊繡在兩側,烏發上點綴著銀鎏金花頭橋梁釵,做工精致,配上銀白抹額更是高不可攀,即便用麵紗遮住也難以阻擋她的高貴與淡然。
大家私下都在傳,這位商寧來的王子不討喜,長公主連麵子都不給半分。
尤伽王子卻不在在意,熱情與大家舉杯。
祭司們都來了,除了藏什,她後天要正式祈雨,不敢有任何怠慢,王上便準允了。
他們三個一張桌子,時祁在中間坐著,另一張桌子是麵色不悅的阮昭,他玄色墨衣手肘撐在桌上,半攤在椅背,身軀凜凜,俊朗的臉龐給人莫名疏離。
他與禾玉盈之間隻隔了個過道,禾玉盈一襲青綠長裙,發飾沒有多餘的點綴,猶如仙子下凡動人,泛起的衣角碰到對方的酒杯,她聲音低不可聞地說句抱歉。
一縷淡香停在阮昭的桌前,淩厲的眸光瞬間柔和,接著緊隨她離席。
蘇姬左顧右盼,去望禾玉盈小心翼翼的眼神,她肌膚透亮,睫毛濃密豎長,溫婉的相貌配上水汪汪的眸子,藏不住事兒。
與時祁眼神差點交彙,蘇姬趕緊轉過身,心虛地喝一口水。
她才不是借機去瞥他。
時祁不喜歡熱鬨,神色淡淡。
他的目光鎖在豐厚的禮物中,除了老臣們紛紛送禮,桌子上還擺著異常珍貴的厚禮。
又是三份,和上次祈雨的祭品份數一樣。
慌神片刻,被來敬酒的尤伽打亂思緒。
尤伽這一身襯得他身姿挺拔,領口墨色對襟,繡有騰雲祥文,腰間鑲嵌金色滾邊,長袍暗紅,透著與生俱來的貴氣。
他饒過時祁,把杯子舉到蘇姬身前,眸光直勾勾地看著她。
“恭喜啊!王子。”蘇姬與他碰杯,輕抿了一口。
尤伽王子不接她的話,目光緊隨她,“還是借你吉言,狐狸自己就回來了。”
蘇姬微怔在原地,這樣一個吉日裡尤伽竟和她大方提起私事。
周圍的官員們各自交談,還好無人注意他們這一片的熱鬨。
這些都被時祁儘收眼底,顯然他倆認識,關係還很融洽,手中的杯盞不自覺地用力捏了捏。
“不知姑娘可否有時間,和我去選一些珠寶首飾作為答謝?”
蘇姬笑著婉拒他,“王子說笑,找狐狸我本是沒幫上什麼忙的,怎好讓王子謝我。”
尤伽仍不鬆口,另想出路,“我想為長公主送一些,但不知道女孩子喜歡什麼,想讓姑娘同我參謀。”
看出蘇姬眼底的猶豫,他勸道,“姑娘不必多慮,也算幫在下一個粗人的忙。”
商寧國金枝玉葉的王子,怎麼會是一介粗人。
他不叫妹妹尤厘去,偏偏讓她陪同,這是鐵了心要約她。
蘇姬眼底閃過厭煩,有婚約的王子在一個女子的席前停留過多,這對誰都沒有益處,為了不讓流言發酵蘇姬隻好答應。
她很笑臉盈盈開口道:“希望能挑上寶物,幫王子的忙。”
聞言,尤伽王子大笑,與蘇姬碰杯一飲而儘,“好酒!”
蘇姬正欲再喝一口,一雙手擋在她麵前。
“我替她喝。”
時祁起身,態度堅韌不拔,寒霜般的眼神與尤伽對視。
趁二人對峙,蘇姬默默把杯中的白水倒去,順著袖口流下。
吃過酒的快樂她已經嘗到了,今日無心品嘗,便偷偷地把酒換成了水。
時祁接過蘇姬手中的杯子重新倒滿酒,對著尤伽一飲而儘。
尤伽沒有及時舉杯喝酒,盯著時祁勾唇笑,挑釁在他眼底微微冒出。
“祭祀,替人喝酒隻喝一杯?”
分明是要灌他酒,蘇姬眯眼,看時祁會怎麼做。
時祁不語,拿起酒壺掀開蓋子,直接就這壺嘴喝,酒水順著他的下巴流下,最後一口時祁被嗆住,止不住地咳嗽,可眼神依舊堅定。
“好酒量!”尤伽把剩下的酒喝儘,抹去嘴角的酒漬,轉眼去下一桌。
蘇姬在一旁,直瞪瞪地看他倆喝酒,宛若一座石像,她沒想到時祁會如此,而且她也就喝了兩口,不至於到擋酒的程度。
她明白,道長吃的哪裡是酒,分明是醋。
蘇姬這幾天陰鬱的心情一下煙消雲散,勾唇淺笑,扶著他的胳膊坐下。
一壺酒下肚,時祁嗓子像是有熱火般灼,手撐著額頭,醉意明明。
蘇姬打算等禾玉盈回來一起把時祁扛回去,可現下禾玉盈始終沒有回來,時祁已趴在桌上小酣,無奈隻能她隻好架起時祁一步步回住所。
此時的禾玉盈被阮昭圍在一顆柳樹下。
阮昭真心說:“一直覺得你與我曾經認識的故人相像。”
“你這話有幾分是真的呢?”禾玉盈冷哼一聲,對他的話不信任。
她雙手握拳攥著衣角,漂亮的臉蛋上眉毛緊蹙,撇頭轉身不去看她。
不料,阮昭笑意更濃烈,音調低沉又清冽,“這個動作我的雲娘也時常這樣,尤其是我忍她生氣時。”
禾玉盈烏黑的眼珠轉了轉,被他這話弄得不知所措。
阮昭湊近她,溫聲道:“我信你,你說你是來祈雨的,我便相信。我自有目的,但絕不會傷害你的。”
微風徐徐,樹梢微動,兩人衣訣搖曳一起。
禾玉盈看準地麵的影子,見他又想再貼近自己半分,快速出招,一掌重重地打在阮昭的肩頭。
阮昭沒有避躲,生生地接住,一聲悶哼。
她這一掌打的很重,根本來不及收回。
禾玉盈猛地一頓,指尖發顫,沒想到他完全不躲開。
“我不是你心裡想的那般,也並非無緣無故地親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