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雨過天晴後的小巷,潺潺積水順著房簷鋪上一層珠簾,滴答滴答地順著石板縫蜿蜒,穿流坡路再拐彎來到這處寂寥無人的酒吧。
這個點人不多,酒保們正在擦拭酒杯,清點數量。
蘇姬目光鎖定其中一個嘴角帶傷的酒保,書包一丟,在他麵前坐下,“你以後不上學了嗎?”
少年低著頭,擦著快反光的高酒杯,“不喜歡。”
“我會跟老師說,不是你的錯。”
“無所謂。”
她的話,少年根本沒聽進去,從抽屜裡拿出一件薄毯遞給她。
吧台前的椅腳稍高,蘇姬穿著黑格子短裙坐上去,裙擺正好蓋住大腿二分之一處,露出一彎美麗的弧線,嬌嫩的腳踝輕點在椅腿,任誰都會移不開眼。
“肖裕,既然你救了我,我不可能讓你不清不白的被處分!”蘇姬目光堅定,兩隻圓圓鹿眼撲爍向他眨巴。
肖裕低眸,掩蓋微紅的臉。
就在幾日前,蘇姬放學後一個人走夜路,碰上幾個叼著煙的混混,不懷好意向她靠近。
巷子裡昏暗,沒跑幾步就到了死胡同。
蘇姬黑皮鞋踩在地上的玻璃渣,咯咯作響,她神色沒有半分慌亂,豎耳聽著身後的動靜。
“小妞……”
話未落,蘇姬猛回頭,一拳勾在了他的臉上,沒等他反應,又一腳正中腹部。
“小婊子,你彆不知好歹。”其中一個混混喝多了,被突如其來的拳頭打懵了,眼底躥怒火,滿嘴汙言,“不喜歡我一個人?那我們就一起……上你!”
雖然蘇姬學過格鬥,但三個人終究是寡不敵眾。
就在混混的手快摸到她的胸前,隻聽“嘭”一聲,混混囂張的麵孔變得緊繃,緊接著腦袋流下一道鮮血,頓時倒地不起。
蘇姬慌張抬眸,麵前站著一位舉著半隻酒杯的少年。
趁另兩人沒反應過來時,蘇姬拽著他的手臂往外跑,好在這點有治安警察巡邏,他們才跑掉。
但那幾名混混因此記恨住他們了,專挑巷口死角打傷肖裕報仇。
因為沒有明確的證據表明蘇姬受傷害,混混們便故意歪曲事實,他們又是高官子弟,學校以肖裕打架鬥毆,處以暫時停學,引以為戒。
蘇姬不服,她一定會找到證據還肖裕清白。
正和肖裕說著她收集到的證據,餘光一瞥,她看到一個穿著白襯衫的男人。
男人側顏就像從仙俠劇走出的男主,骨相優越,鼻梁似被打磨般高挺,袖口露出的一截皓腕,乾練性感。這時候酒吧陸續來人,他在嘈雜人群中尤為亮眼,神采卓然。
蘇姬說話聲戛然而止,癡癡的目光隨著他瞧去。
肖裕見她一臉花癡,心裡不知翻了多少個白眼,手從她眼前掃過,“醒醒?”
“他好帥啊!”蘇姬還在看,笑的像花開一樣燦爛。
肖裕試圖拉回她的理智,“你還有心情看帥哥?不是要找證據還我清白嗎?”
蘇姬像是聽不見他說話一樣,伸著脖子瞧,“你不覺得他看起來很眼熟嘛。”
肖裕淡淡說:“你看到帥哥都會這麼說。”
蘇姬兩耳聽而不聞,“你看,有女人好像在跟他搭訕。”
“他好像都拒絕了。”肖裕說。
“那就該輪到我了!”蘇姬撫平激動的情緒,胸有成竹。
“你?”肖裕上下瞄她一眼,潑了一大碗冷水給她,“一個女高中生?除非他是變態才會答應。”
蘇姬將外套脫下,露出白襯衫和黑短裙,配上清純無辜的臉,硬說成是穿jk的女大,也勉強說的過去。
她自認為可以走成熟女人路線,但奈何年齡實在太小,臉上的嬰兒肥很難讓人無視。
“還像嗎?”蘇姬期待地問。
“你說呢?”肖裕明顯不買賬,“蘇同學。”
“……”
蘇姬可不管這麼多,二話沒說悄悄走到男人的身後。
她還是學生,穿著平底鞋,不會像高跟鞋那麼引人注目。
這樣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把自己的學生卡放到男人的兜裡,進而讓他知道自己的名字,蘇姬又不傻,女高談戀愛太耽誤事兒了,隻是稍微認識一下,應該沒事吧。
但她忽略這個男人的警惕性。
就在學生卡還有一半要放進去時,男人忽然轉頭,一張臉布滿了厲色,聲線像是被浸泡過威士忌的冰般冷冽,“你乾嘛。”
蘇姬看著男人的臉色竟有種不明覺厲的錯覺,但還是硬著頭皮把台詞說下去,“哥哥,玩遊戲輸了,我朋友把卡放你口袋裡了,現在讓我取回,你不會見死不救吧。”
男人嘴角微勾,看破她的把戲,“這卡一直都在你手裡,剛剛你是過來塞卡,不是拿卡。”
蘇姬當場愣住,這麼有偵查能力,是不是被約怕了啊。
這樣的話……
她就更喜歡了,這種有智慧與美貌並存的男人,完全正中她審美。
蘇姬見這招行不通,閃著媚眼直截了當,“好吧,其實我是來過來認識你一下的,我叫蘇姬,哥哥叫什麼?”
“二中的學生?”男人岔開話題。
蘇姬笑容凝固,反問他,“你怎麼知道的?”
男人沒回答她,“學生的話,在學校好好學習彆來酒吧,也彆隨便搭訕陌生男人,萬一……”
蘇姬聽到彆人說教就煩,但望著這麼帥氣的一張俊臉,她忍了。
於是,幾分鐘後,再男人的教育下,蘇姬回家了。
回家後,她越想越生氣。
他誰啊?竟然還威脅她,如果不好好學習,就去學校舉報她去酒吧。
2
肖裕特彆仗義,他怕說出是因為救蘇姬才打人,會對她女孩子影響不好,隻能含糊其辭蓋過,也導致這事一拖再拖。
但校外打架鬥毆這事,引起校領導重視,特意開展講座,禁止校內外使用暴力解決事情。
大廳裡,蘇姬翹著腿在心裡問候那三個混混八百遍,真應該把講座的PPT扔他們腦子裡循環播放,而不是她一個受害人在這裡堪比坐牢。
“你聽說了沒,學校專門請了警察給咱們講座。”旁邊的女同學碰了碰她肩膀。
蘇姬對任何講座都沒興趣,打著哈欠說:“就算是外星人來,我一會兒也照睡不誤。”
“這你就不懂了吧,我剛剛在後台偷瞄了一眼,其中一個帥炸了!”女同學激動地給她科普。
“嗯嗯嗯。”蘇姬敷衍,“希望他一會兒能用他的帥氣炸了這大廳,咱們能早點散場。”
“他的帥氣是用來吸引大家的目光,平常的講座又臭又長,但有個帥哥站在你麵前,你還會無聊到睡覺嗎?”
聽她這麼說,蘇姬驀地想到昨天在酒吧的男人,的確獨樹一幟,連說教都能讓她聽的津津有味,果然,顏值是王道。
但蘇姬依舊嘴硬,“多帥我都睡。”
“……”
“你這話很有奇異啊,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不過,女同學對她的反應沒絲毫意外,蘇姬的長相是像天鵝一般閃耀,追她的男生從東食堂能排到舞蹈教室的透明玻璃上,盯著她那一雙過分修長的美腿垂涎。
如果他們還是知道蘇姬學過格鬥的話,應該不敢再直視那雙會剪刀腿……的腿了吧。
“閉嘴吧,快開始了!”蘇姬做了個閉嘴的動作。
當年紀主任把暴力從理論到實踐,再從實踐到理論,一句話不重複地說了一個小時後,終於進入了正題。
“下麵請優秀的警察同誌,給我們示範遇到危險應該如何防身。”
在大家一片掌聲下,幾名穿著製服的警察上台。
蘇姬本來快睡著了,被大家的喊聲叫醒,她抬眸就見到那個在酒吧的男人。
穿著製服的他,好像更帥的。
盯著他的臉,蘇姬心裡浮出了四個字——衣冠禽獸。
她總覺得這身乾淨利落的指製服,更挖出他不為人知的一麵。
蘇姬看著大屏幕上的介紹,下意識讀出加粗的三號宋體字:“時祁?”
沒想到,這麼快她就知道他的名字了。
“我就說你睡不著吧?”女同學得意的跟她說。
蘇姬也得意的笑了笑,夾雜著迎來春天的喜悅。
3
這些天,蘇姬把巷子周圍的攝像頭全部找遍了,可惜是個死角根本拍不到。
她又故地重遊,看看附近居民或者其他線索。
順便去附近藥店買個創口貼,她今天剛到的細跟舞鞋太磨腳了,兩隻都破皮流血了。
蘇姬繞著巷口走了三圈後,簡直一點線索都沒有,連那天的玻璃渣都不見了。
正準備一無所獲回去時,三人來勢洶洶擋住她去路。
“把我們老大打了,還敢來?”
旁邊兩混混抬著下巴打量她,中間放著一個坐輪椅的病人,三人形成一個滑稽的“凹”字。
蘇姬噗嗤一笑,看腦殘的眼神飛去,“被打的是頭,你做什麼輪椅啊?”
幾人意思不明而喻,看著她一個人羊入虎口,甚是滿意。
“碰瓷是吧?”蘇姬握著拳頭,蓄勢待發,“那你裝的太不像,我給你再添幾抹紅。”
上次的防身課,蘇姬除了看臉,還真學習到了幾招,正好那這三人練練手。
但鑒於這個風口,她也不敢真的把人打流血了,但脫個臼應該沒什麼影響。
還沒意識到蘇姬意圖的二人,很快便雙雙中招。
“咯吱!”兩聲。
“啊!啊!”
兩個同夥單膝跪地,緊擰粗眉,窩著舉不起來的胳膊嗷嗷叫。
“該你了。”蘇姬揉了兩下手掌,關節發出令人做怕的聲響,一步一步地朝他走去。
混混的確怕了,摸輪椅的手打顫,仿佛她再靠近一步,他能立即從輪椅上彈起。
“警察!救命啊!要殺人了!”混混忽地看到她身後的製服,像抓住了救命草一樣,拚命大喊。
蘇姬見狀,內心暗叫不好。
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死拉著混混的手,混亂之中將自己推到在地。
兩三名警察匆匆跑來,看見倒地三人,詢問情況,“發生什麼了?”
蘇姬一抬頭,就看見時祁,他沉默垂目,巍然地站在她身後。
沒等混混們出聲,蘇姬搶在他們前麵裝可憐。
“我隻是放學經過這裡,他們就問我多少錢可以……可以賣,我說我隻是學生而已,他們竟然說不介意,情急之下,我想起學校教的防身術,這才不小心把他倆拽傷了。”蘇姬緩緩起身,一步一顫地走到時祁麵前,嬌聲細雨還不忘把他誇讚一頓,“警察哥哥,你這麼厲害,可不能放過他們啊。”
三個混混瞠目結舌:“……”好演技。
蘇姬哭的梨花帶雨,眼波漾著春水,和剛才打打殺殺的少女判若兩人。
她演的是爽了,也得看看觀眾信不信啊。
蘇姬頭微微一偏,竟看到時祁嘴角有一個轉瞬即逝的上揚,不多不少正好被她捕捉。
她沒看錯吧,他在偷笑???
“是她先動的手。”混混聽她顛倒是非,語氣著急。
蘇姬回過神,為了顯得更逼真,她把腳後破皮亮出來,“你看,他們追我追得腳都破了。”
這話是真的,再和他們耗著不找藥店,她舉步都艱難。
“是她動手把兄弟打殘的!你個小婊……”混混氣憤,差點當著警察的麵爆粗口,又訕訕止住。
“我一個女孩子,怎麼會……”
時祁抬手,打斷她的話,“彆說了,跟我們走一趟吧。”
完蛋了,蘇姬心想。
就說磨腳這事和打人關係不大,早知道不說了,又一次被他看出破綻了。
她低著頭,打算老實交代。
三個混混露出邪惡的笑容,又揚起下巴示威。
正沮喪時,時祁目光倏爾定在混混身上,悠悠道:“我說的是你們。”
蘇姬驚訝抬頭,“嗯?”
“不是啊,警察你聽我們解釋……”
“有什麼回警局再說!”另外一名警察嚴聲厲色將他們帶走,三人頓時沒了聲。
“謝謝警察叔叔。”蘇姬眉眼彎彎,湊到他跟前,笑的像個狡黠的小狐狸。
“不許這樣了,很危險。”時祁提醒她。
蘇姬擺擺手,討好道:“不危險,警察哥哥來學校演示過,這樣才能防身。”
“是嗎?”時祁眉梢微挑,冷冷地開口,“我可沒有教過脫臼。”
“……”